九王府书房内的灯火明明灭灭，映着萧砚卿愈发苍白的面容。
自从小厨房那场“银针烤肉”验毒，又在酒坛底发现那枚指向四殿下府的“瑞芝堂”暗记后，他便一直紧锁眉头，反复推敲着其中的蹊跷。
“殿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传御医？”风临见他抬手轻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忍不住开口。
萧砚卿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必，估计又是寒毒犯了。御医那些套话，听着头更疼。”
他素来不喜御医兴师动众，一点小恙总想自己扛过去，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固执。
云芷萝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冰糖雪梨水走进来，恰好听见这话。
她将甜水放到他手边，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影和略显干燥的嘴唇，心中担忧更甚。
这几日他为了除夕宴毒杀案费心劳神，几乎没怎么合眼，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喝点吧，润润嗓子。”她轻声道。
萧砚卿嗯了一声，端起碗，温热的甜意滑入喉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
待风临退下，云芷萝才凑近了些，仔细打量他的气色。
“你这哪里是寒毒，分明是累的。再这么下去，真凶没抓到，你先把自己耗垮了。”
她想起自己的植物图鉴金手指，前些日子悄无声息地升到了六级，解锁了“初级药理辨析与配方推演”的新功能。当时她只当多了个辅助，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你等等。”云芷萝说着，转身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萧砚卿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眼底却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
云芷萝一头扎进自己的小药房，脑中飞速运转。萧砚卿的症状，多半是思虑过甚，心神损耗，加上之前余毒未清，导致气血不畅，精神疲惫。她调出植物图鉴，利用新功能筛选着具有安神、清心、补益气血的药材。
“清灵草，静心安神；凝露花，益气补虚；还有这个，百味果，调和药性……”她一边念叨，一边小心翼翼地称量、研磨、配比。
好几次，因为药材药性的细微差异，或是火候的毫厘之差，都功亏一篑。
小厨房的灶火明明灭灭，映着她专注而认真的侧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在天快蒙蒙亮时，几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深棕色药丸在她手中成形。
云芷萝长舒一口气，给它取了个简单直接的名字——清心丸。
她捧着这几颗宝贝疙瘩，又急匆匆地回到萧砚卿的书房。
他竟还靠在椅上，手中拿着案卷，似是小憩，眉头却依旧微蹙。
云芷萝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疲惫的睡颜，平日里那股子腹黑强大、心思深沉的劲儿淡了许多，反而透出几分脆弱。
她伸出手，想替他抚平眉间的褶皱，指尖将触未触，又缩了回来。
“咳。”她清了清嗓子。
萧砚卿倏地睁开眼，眸中瞬间恢复清明，只是那抹疲色依旧挥之不去。
“醒了？”云芷萝将一颗药丸递到他面前，瓷白的手心托着那颗深色的小丸子，显得格外诱人。“我特制的‘清心丸’，专治你这种不听话的病人。”
她语带戏谑，将药丸递到他唇边，“尝尝？保证药到病除，还美容养颜哦！”
萧砚卿低笑一声，他自然知道这丫头是在宽慰他，但看着她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琥珀色猫眼，他没有丝毫犹豫，张口将药丸含了进去。
药丸入口微苦，随即化开一股甘甜，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清凉之意从腹中升起，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原本有些沉重发胀的头部，也感到一阵清明舒爽。紧绷的神经也奇异地松弛下来。
“感觉如何？”云芷萝紧张地问，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嗯，不错。”萧砚卿颔首，眉宇间的疲惫确实消散了不少。
只是，这松弛似乎有些过了头。
他眼底漫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平日里清明锐利的眸子，此刻竟有几分迷离，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定定地看着云芷萝，眼神专注而温柔，看得云芷萝心里有些发毛。
“芷萝……”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软糯，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的手抬起，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只是虚虚地停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这里……是刀山火海。”他轻声说着，眼神却一刻不离她，像是透过她，看到了那些他独自面对的惊涛骇浪。
“我本该……离你远一点。”他的眉心又微微蹙起，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力量，“太近了……会伤到你。”
云芷萝的心跳得有些快，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萧砚卿却像没听到她的反应，继续低语：“可怎么办呢……闻着你的药香，看着你的眼睛……就忍不住想靠近。”
他顿了顿，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他们都说……这是假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可对我来说……有你在的地方，才是真的。”
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晃，顺势将头轻轻靠在了云芷萝的肩窝，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着淡淡的药香和属于他独特的清冽气息。
云芷萝浑身一僵，脸颊瞬间烫得能煎蛋。他的发丝蹭着她的肌肤，痒痒的，一直痒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家伙……是药效太猛，醉了？还是借药装疯？
她能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和那份卸下所有防备的依赖。
平日里那个腹黑强大、心思深沉的九殿下，此刻像个寻求安慰的孩子，将所有的脆弱和渴望，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云芷萝的心跳得有些失序，一种陌生的、酸酸甜甜的情绪在胸腔里发酵。
她伸出手，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娘亲！”一声清脆又带着明显不满的童音在门口炸响。
小满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正鼓着糯米团子般的小脸，气鼓鼓地瞪着靠在云芷萝肩上的萧砚卿，那眼神，活像自家白菜被猪拱了。
萧砚卿似乎被这声呼唤惊扰，迷蒙地抬了抬眼，看到小满，竟还对着他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笑，然后又满足地蹭了蹭云芷萝的肩。
小满彻底破防了！“九叔叔是坏蛋！抢娘亲！”他小跑到云芷萝另一边，试图把萧砚卿挤开，未果，气得小脸通红，“娘亲是小满的！我不吃了！晚饭我不吃了！哼！”
小家伙嘴巴一瘪，大有“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宝宝直接绝食”的架势。
云芷萝哭笑不得，一手扶着“醉酒”的萧砚卿，一手想去拉气鼓鼓的小满，一时之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她省心。
而窗外，夜色更浓，远处隐约的爆竹声早已消散，只有寒风呜咽。
真正的危机，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而这份突如其来的“醉后真情”，又会给他们之间本就微妙的关系，带来怎样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