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驶离了乐土城那令人压抑的“祥和”氛围，沿着荒芜的废土公路，一路向北。
路途漫长而单调。
窗外是千篇一律的灰黄色调，龟裂的大地，废弃的城镇村庄，偶尔能看到扭曲枯死的树木骨架。
途中并非一帆风顺。
废土是变异生物的乐园。
成群结队、双眼赤红、涎水横流的变异鬣狗；
潜伏在沙土之下、突然暴起伤人的巨型沙虫；
对于这些威胁，如今的江流处理起来已是轻车熟路。
他甚至无需下车。
面对蜂拥而至的鬣狗，他只需用出打穴法，隔空点出，凌厉的指风便能轻易洞穿那些鬣狗的头骨。
对付藏于地下的沙虫，一脚跺下，灵力的震劲透地而入，便能将藏身数米深处的虫豸震得内脏粉碎。
只要不遇到传说中由变异巨兽引领、铺天盖地的兽潮，以他如今的实力，在这片废土上确实有了相当的自保之力。
车内储备的食物很快见底。
从乐土城购买的干粮，对于他如今体质所需的能量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不得不放慢车速，更加留意沿途可能存在的可食用资源。
一只偶然从路边窜出的、体型堪比小牛犊、肉质经过变异却意外无毒的巨大沙鼠，成了他接下来两天的口粮。
他用买来的黑铁长剑轻易将其斩杀，剥皮去骨，将大块的肉简单处理后挂在车窗外风干。
第三天下午，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连绵的黑色阴影。
那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市废墟。
江流决定进去探查一番，看看能否找到些有用的物资或信息。
他将皮卡停在废墟边缘一处相对隐蔽的断墙后，徒步进入。
废墟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高楼坍塌，街道被瓦砾堵塞。
行走其间，能感觉到许多隐藏在暗处的窥视目光。
果然，没走多远，前方一处相对完好的大型废墟内，传来了人声和活动的迹象。
江流刚靠近商场入口，一道身影便从阴影中闪出，拦住了去路。
这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皮肤黝黑粗糙，眼神警惕，穿着打满补丁但还算干净的旧衣服。
他手中没有武器，但双脚微微分开，站姿沉稳，周身散发着一股觉醒者的能量波动。
“站住！外来者！这里是我们沙石部落的地盘，不欢迎陌生人！”男人声音低沉，带着警告。
江流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打量对方。
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体内有一股土黄色的、略显驳杂的能量在流转，与周围的地面隐隐产生共鸣。
这是一个觉醒者，能力似乎与泥土沙石相关。
“我只是路过，并无恶意。”江流解释道。
同时灵识悄然散开，感知到商场废墟深处，藏着不少老弱妇孺，他们屏息凝神，充满惊慌地望着这边。
“每个外来者都这么说！”男人显然不信，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地面的碎石微微震颤，“立刻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未落，男人低喝一声，双手猛地按向地面！
霎时间，以他双脚为中心，方圆五米内的地面上的碎石、沙土仿佛活了过来。
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迅速凝聚成十几支尖锐的石矛，悬浮在半空，矛尖齐刷刷对准了江流！
“控土能力？”江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种程度的觉醒者，在废土边缘地带，确实足以庇护一个小型聚居点了。
“最后警告！离开！”男人额头见汗，显然维持这石矛阵对他负担不小。
江流摇了摇头。
他不想伤人，但也没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纠缠上。
他同样向前踏出一步，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右手，对着那悬浮的石矛阵，虚空一按！
一股无形却磅礴厚重的力量瞬间压下！
“噗噗噗……”
那些凝聚的石矛，如同被巨大的磨盘碾过，瞬间重新化为普通的沙石，哗啦啦散落一地！
男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两步，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惊骇！
他最强的攻击，在对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商场深处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啜泣声。
江流没有继续出手，他看着脸色苍白的男人，淡淡道：“现在，可以谈谈了吗？我对你们的部落没有兴趣，只想打听点消息。”
男人喘着粗气，看着江流平静无波的眼神，又看了看身后藏匿的族人，最终苦涩地点了点头，收起了敌意：“……阁下实力高强，是我们冒犯了。请……请进来说话。”
进入商场内部，光线昏暗，用破烂帆布和木板隔出了一个个狭小的空间。
老人、妇女和孩子蜷缩在里面，用恐惧又带着一丝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着江流。
男人，自称石坚，是这个小部落的首领和守护者。
他让人取来一些干净的饮水和烤干的肉干招待江流，虽然简陋，已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东西。
江流首先询问了他们之前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孩。
石坚摇头，他们藏着这种地方，本就是为了避开人，又怎么会主动去找人？
通过继续交谈，江流了解到，像沙石部落这样的小型聚居点在废土中并不少见。
大多是由一两个侥幸觉醒的异能者，因为放不下没有能力的亲人朋友，不愿或不能进入城池当中。
于是带领着族人找到一个相对易守难攻的废墟落脚，依靠狩猎变异生物、采集有限资源艰难求生，慢慢繁衍。
石坚的沙土操控能力，在防御和建造简易庇护所方面很有用，也是部落能存续的关键。
“如果……你出事了呢？”江流看着这个肩负着数十人生存希望的男人，问出了一个残酷的问题。
石坚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奈：“还能怎样？多生孩子，祈祷族里能再出一个觉醒者。不然……等我死了，或者受了重伤，这个部落……也就散了。要么被其他流民团体吞并，要么……被变异兽或者堕落者当成食物。”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废土底层生存的赤裸裸的残酷。
江流默然。
他再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与书卷世界中“江湖”的不同。
这里的生存压力更加直接，更加血腥。
个人的力量，在族群存亡面前，显得如此重要又如此脆弱。
当晚，江流在部落简陋的营地中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他准备离开时，石坚将部落储存的、本就不多的干净饮用水，用一个小皮囊装了一些，硬塞给江流。
“路上用得上。废土上，干净的水比子弹还金贵。”
江流没有推辞，接过水囊，想了想，从怀中取出几枚从希望城带来的、成色不错的金币，递给石坚：“一点心意，或许能换些急需的东西。”
石坚看着金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收下了。
在这片废墟，金属货币并非完全没用，偶尔会有游商经过。
离开沙石部落，江流继续北上。
越往北，环境似乎有了一丝微小的改善。
龟裂的大地逐渐被稀疏的耐旱植被覆盖，远处甚至能看到起伏的山峦轮廓。
虽然大部分山体也是光秃秃的，但总算有了些不一样的景色。
空气中的水汽似乎也湿润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行驶到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侧是低矮丘陵的碎石小路时，意外发生了。
“噗嗤——！”
一声沉闷的泄气声从车底传来，皮卡猛地向右侧一沉，方向盘也随之失控！
江流反应极快，立刻踩下刹车，稳住方向，将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爆胎了？”江流皱眉下车查看。
希望城提供的这辆皮卡是经过改装的，轮胎特别加厚加固，能应对大多数复杂路况，轻易不会爆胎。
他蹲下身，检查右后轮。
果然，轮胎侧面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但引起他注意的是，扎破轮胎的并非尖锐的岩石，而是一小片被刻意打磨过、边缘锋利的锈蚀铁片！
这铁片半埋在路面的碎石中，位置刁钻，显然是人为布置的！
“陷阱？”江流心中冷笑，灵识瞬间向四周扩散开去。
果然，就在他察觉异常的下一秒，道路两侧的丘陵后和稀疏的灌木丛中，呼啦啦涌出来十几条人影！
这些人个个用破布蒙着脸，手持砍刀、铁棍、甚至还有两把老旧的猎枪，眼神凶狠，呈扇形围了上来，堵住了前后去路。
更远处，还有两个骑着漆皮斑驳、但发动机轰鸣声不小的老旧摩托车的家伙，负责警戒和防止目标驾车冲卡。
为首的人是个身材高壮的独眼龙，他晃了晃手中的砍刀，冲着江流狞笑道：“小子，算你倒霉！把车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吃的，喝的，还有燃料，统统给老子交出来！车留下！人可以滚了！”
若是以前，遇到这种阵仗，江流或许还会谨慎应对。
但此刻，他看着这群乌合之众，尤其是那两辆虽然破旧但油箱应该还有存货的摩托车，非但没有丝毫紧张，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
他正愁燃料快要见底，这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你们……”江流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为首的独眼龙，又看了看那两辆摩托车，语气平淡地开口，“……是专门来给我送燃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