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睁开眼的时候，天刚亮。他坐起身，肩膀不酸了，手指也不抽筋了。昨晚睡得特别沉，像是被什么稳稳托着，连梦都没做。
他扭了扭脖子，听见咔的一声轻响。这感觉好久没有过了。
工作台还在原位，灯还亮着。猎隼1号已经不在休息椅上，她的机翼收拢，靠在充电桩旁边，核心灯一闪一暗，正处在休眠状态。蜂鸟41号的充电槽也是空的，估计是天一亮就自己飞去待命了。
他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走到工作台前。今天得把散热背板的设计重新画一遍。时间紧，不能拖。
打开工具箱，他伸手去拿那把智能螺丝刀。指尖刚碰到手柄，忽然一顿。
有点不对劲。
手柄接缝那里，传来一丝极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低频跳动。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但他不一样。他的“机械诊断眼”自动启动，视野里立刻标出一个微弱信号源——藏在螺丝刀内部，非原厂零件，持续发射脉冲。
林峰盯着它看了两秒，把螺丝刀拿出来，翻来覆去检查。最后用指甲轻轻一撬，从手柄缝隙里抠出个米粒大小的金属片。
他捏在指尖，对着灯光看了看。
这是个微型定位器。结构简单，但做工精细，明显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货。信号频率很特殊，避开了所有公共频道，应该是自研的。
他还没开口，角落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蜂鸟41号从通风口钻出来，飞到桌面上，悬停在他面前，机械耳微微发红。
“是你装的？”林峰问。
她没说话，翅膀轻轻抖了一下。
“我……我不是要监控你。”她声音很小，“我只是怕你出去修机娘，遇到异兽，我们找不到你。”
林峰没动，等她说下去。
“上次你熬夜差点晕倒，要是那时候你一个人在外面，信号断了，我们连你在哪都不知道……”她越说越小声，“我就想，能不能做个东西，让你带着。万一你走远了，我能感应到就行。”
她低头看着桌面，“我用的是报废雷达的零件，不耗你的能量，也不会被干扰。五公里范围，足够了。”
林峰低头看着掌心里那个小装置，又看看她缩成一团的小身影。
他忽然笑了。
“所以你们一个个，都比我还会操心？”
蜂鸟41号愣住。
“猎隼昨晚强行让我睡觉，你还记得吧？”林峰把定位器放在桌上，轻轻推到她面前，“她守了一夜，你不声不响也搞个小发明。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专挑我最松懈的时候动手？”
“没有！”她急忙摇头，“我没跟别人说！”
“我知道。”林峰蹲下来，伸手把她从桌上捧起来，放在手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护着我？”
蜂鸟41号抬头看他。
“你藏我那把旧螺丝刀，猎隼给我当枕头，现在又偷偷装定位器……”他顿了顿，“在我眼里，你们早就不是什么机娘了。是家人。”
她的眼灯闪了一下。
“下次想装东西，先跟我说一声，行吗？”他说，“不是不允许，是我怕你们担心得太累。”
“那你……不生气？”她小声问。
“傻丫头。”林峰用指腹揉了揉她的机械耳，“有你们这样惦记着，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站起身，把定位器重新塞回螺丝刀手柄，合上盖子，放回工具箱。
“留着吧。”他说，“不过记住——我不是怕丢，是不想让你们着急。”
蜂鸟41号飞起来，在他头顶绕了一圈，又落回肩上。
“那……你要不要试试信号？”她问，“我可以远程接收反馈。”
“现在不用。”林峰拉开椅子坐下，“等接新单再说。”
他打开数位板，重启设计软件。屏幕亮起，光标在空白页面闪烁。他拿起笔，准备从头开始画。
蜂鸟41号没走，趴在他肩膀上，静静看着。
“你干嘛还不去充电？”他问。
“我想看着你把图画完。”她说，“这次，换我守着。”
林峰没回头，嘴角却翘了一下。
“随你。”
他开始画第一根导槽线，笔尖稳定，不再发抖。昨晚丢失的数据他已经全记住了，现在只需要重新输出。
外面天完全亮了，阳光从维修铺的窗户斜照进来，落在工具箱上。那个装着定位器的螺丝刀安静地躺在里面，信号灯每隔三秒闪一次绿光。
林峰画到第三页时，听到门口有脚步声。
他抬头，看见一个老头推着履带式机娘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工时点卡。
“林师傅在吗？”老头喊，“我这机娘又趴窝了，能修吗？”
林峰放下笔，站起来。
“进来吧。”
蜂鸟41号立刻飞过去，绕着机娘转了一圈，传回初步诊断数据。
林峰扫了一眼，点头：“老问题，传动系统积灰严重，拆洗就行。”
老头松了口气：“那太好了！上次你修完用了三个月没坏，这次我还找你！”
林峰笑了笑，走向工具箱。
他拉开抽屉，拿出扳手、清洁剂和防护手套。动作利落，没再犹豫。
蜂鸟41号停在他肩上，一直没走。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机身，低声说：“谢了。”
她没回答，只是把翅膀收得更紧了些。
林峰戴上手套，蹲在机娘旁边，开始拆外壳。
阳光照进来，落在他后颈，暖烘烘的。
蜂鸟41号悄悄打开信号接收界面，看到那个绿色小点稳稳停在屏幕中央——
定位正常，距离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