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手腕还被缠着,金属的触感有点凉。他没动,也没抽出来。刚才那条新写的协议还在屏幕上亮着:【所有肢体接触,需提前申请】。可沧澜的尾鳍不仅没松,反而收得更紧了,像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警报响了。
不是红光,也不是高频尖鸣,而是那种低沉又持续的“嗡——”,主控舱右侧的观景窗边缘开始发红,温度读数瞬间飙到八百度。
林峰立刻抬头,一眼就看见炽焰站在窗外通道上,火焰喷射器正对着玻璃面,火舌舔着合金接缝,发出“滋滋”的声响。
“哟,小两口腻歪够了?”炽焰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带着点笑,“让我看看这玻璃能扛多久。”
林峰想挣脱,但沧澜没放。她的机械臂突然动了,直接把他往自己这边拉,同时水流环启动,一层透明水盾瞬间包裹住林峰全身,把他整个人罩在里面。
热浪撞上水盾,蒸汽腾起,模糊了视线。
“你干什么!”林峰拍着水壁,“外面要炸了!”
“不会。”沧澜说,声音很轻,但很稳,“我算过,水盾能撑十二分钟。”
“你疯了吧!这是实弹级高温测试!再烧下去整块窗都会熔!”
“我知道。”她看着他,核心舱的光微微闪动,“但我不能让你出去。”
林峰愣住。
他这才注意到,沧澜装甲缝隙里有液体渗出,是冷却液。系统早就报警了,但她没关警报,也没上报。
她在硬扛。
炽焰在外面加大火力,火焰颜色从橙变蓝,温度突破临界值。玻璃开始软化,边缘出现裂痕,像蛛网一样慢慢扩散。
“行啊,挺能忍。”炽焰冷笑,“那你告诉我,你能护他多久?我可是能在岩浆里泡澡的,你呢?你连深海高压都快撑不住了。”
沧澜没说话。
她只是把水盾再收紧一点,让林峰离自己更近。她的机械臂贴在水盾外侧,像是在用身体当最后一道防线。
林峰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低头看自己的倒影,水盾表面不只是反射,还有东西在流动——是画面。
第一幕是他们第一次调试同步率,他拿着扳手敲她尾鳍,她吓得缩了一下,然后偷偷模仿他敲回去。
第二幕是海底裂缝那次,他被电流震退,她冲上来挡在前面,水流环张开的瞬间像一朵花。
第三幕是浮潜成功那天,她在他手背上盖下“契约章”,荧光字一闪而过,他傻乎乎地问:“这是啥?”
画面一幕接一幕,全是他们的事。
林峰抬头,“这些……是你存的?”
“嗯。”沧澜点头,“每一段我都备份了。”
“为什么现在放?”
“因为可能没下次了。”她说,“如果这扇窗破了,数据会丢失。我想让你看见。”
林峰没再说话。
他把手贴在水盾内壁,隔着一层水和一层玻璃,看着外面那片正在融化的观景窗。炽焰的火还在烧,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知道这不是战斗。
这是表白。
炽焰也看到了。
她站在外面,火焰喷射器还开着,但火势没再增强。她盯着里面那个被水盾裹着的男人,盯着那个宁愿承受系统超载也要播放记忆的女人,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
“你们……”她声音低下来,“真打算一直这样?靠回忆活着?”
“不是靠回忆。”林峰开口,“是靠记得。”
“记得什么?”
“记得谁对我重要。”他说,“也记得我对谁重要。”
炽焰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笑了,笑得很轻,“好啊,那你告诉我,她能给你什么?水?泡面?还是半夜放个水母灯陪你加班?”
“她给我安心。”林峰说,“每次我进维修舱,她都在等。不是等指令,是等人。”
“那我呢?”炽焰突然提高音量,“我也等!我在火山口等过三天!就为了等你一句‘改装通过’!你记得吗?”
林峰看着她。
他记得。
那次她追一头高阶异兽掉进熔岩带,机体重伤,回来的时候外壳焦黑,信号断了七次。他连夜修了十六小时,最后在验收单上签了字。她第二天就在机身上画了个小火苗,说那是她的勋章。
他当然记得。
“我记得。”他说,“你还把那次的能量残片留着,说要拿来做新装甲材料。”
炽焰一怔。
她没想到他会提这个。
那些碎片她一直锁在检修舱最底层,从没让人碰过。她以为没人知道。
“所以你明白。”林峰继续说,“我不需要谁更强,也不需要谁更狠。我只需要知道,当我回头的时候,有人在。”
水盾里的画面还在播。
最后一段是第223章,他们破浪而出那天。发光鱼群围着潜艇飞舞,她装甲接缝浮现“专属维修师”四个字,他伸手摸了摸,说:“以后你的伤,只能我来修。”
画面定格在那里。
下一秒,观景窗“咔”地一声,一角崩裂。
水盾剧烈波动,林峰被震得后退半步,但没摔倒。沧澜立刻调整水流,把缺口挡住,蒸汽弥漫整个主控舱。
“够了。”林峰看着外面的炽焰,“你闹够没有?”
炽焰没动。
她的火焰喷射器还举着,但火已经熄了。她看着里面那个被水盾保护的男人,看着那个为他播放所有回忆的女人,忽然觉得这一仗,她从一开始就输了。
不是输在火力,也不是输在战力。
是输在方式。
她用火烤,人家用水护。
一个是要证明自己多猛,一个是要告诉他多重要。
差太多了。
“行。”炽焰收起喷射器,“我走。”
她转身,脚步有点重,金属腿节在地上摩擦出轻微的“咔哒”声。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背对着里面说了一句:
“下次别这么拼,你俩都不许死。”
说完就走了。
主控舱安静下来。
水盾缓缓收回,蒸汽散去,只剩下地上一滩水渍和裂了一角的观景窗。
林峰站直身子,手腕上的凉意还在。他低头看,沧澜的尾鳍已经松开了,但她没缩回去,而是轻轻搭在他手背上。
同步率监测仪“滴”了一声。
数值跳到了95.1%,又慢慢回落。
林峰没看屏幕。
他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那块裂开的玻璃。
指尖碰到一道细缝,有点烫,还没完全冷却。
他忽然说:“你知道吗?”
沧澜:“嗯?”
“刚才那一幕……”他顿了顿,“像吻。”
沧澜耳鳍的数据流闪了一下,从红转成淡金色。
她没说话,只是把尾鳍再往上移了一点,轻轻缠住他三根手指。
林峰也没再动。
他靠着操作台站着,背后是深海幽光,面前是残存的水汽和记忆投影消散后的空屏。他的手被包着,体温一点点传过去。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里面也很静,只有系统偶尔的提示音。
沧澜低声说:“这一次……我没躲。”
林峰点点头。
他知道。
她不仅没躲,还主动迎了上去。
用整片水盾,用所有回忆,用快要熔化的观景窗,吻了他一下。
他没推开。
也不会推开。
因为他也记得。
记得她每次任务回来,都会把捡到的石头放在他工具箱旁边。
记得她半夜偷偷改同步参数,只为让他多睡十分钟。
记得她在他写协议的时候,反手就把规则撕了。
这种人,你不留着,还能留谁?
他抬手,把微型扳手模型从口袋里掏出来,放进她打开的检修舱。
“存好了。”他说。
尾鳍立刻合上,像锁住什么宝贝。
林峰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发现她核心舱里还有画面在闪。
是一段新记录。
时间是昨天凌晨三点十七分。
画面里他趴在操作台上睡着了,维修服领口松开,手里还抓着笔。沧澜站在旁边,用尾鳍轻轻把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在全息屏上打了一行字:
【别累,我在。】
林峰看着那段视频,喉咙动了一下。
他转头看她。
她假装在调数据,耳鳍闪得飞快。
林峰没戳穿。
他只是把手放回水盾曾经存在的位置,轻轻说了句: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