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玲根本没有想过要去什么城北，什么老大见面礼什么的，不过是抛给何昌盛的烟雾弹。
她去医院找马亮放话，无非是想激怒何昌盛。
那几通电话也是她故意打的。
虽然整个通话过程，没有什么爆炸性的消息，但何昌盛在极度愤怒中亲口自报的姓名，这本身就是最具杀伤力的自证陷阱。
陈晓玲根本不需要他去承认具体细节，只需要让所有听到录音的人确信。
电话那头的人，就是新余市的实权人物何昌盛本人。
这就足够了。
剩下的，自然会有无数双眼睛、无数个好奇的媒体和调查部门，去顺藤摸瓜，挖出背后真正的秘密。
陈晓玲和夏雨靠坐在冰冷的桥洞内壁上，身后是粗糙潮湿的水泥，头顶是车辆驶过桥面时传来的沉闷轰鸣声。
污浊的河水在脚下不远处缓缓流淌，带着一股难闻的土腥味。
夏雨从背包里拿出几个面包和一瓶水，递给陈晓玲。
两人沉默的吃着东西，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桥洞两边的入口，远处的河滩。
这里虽然环境不好，但却是很好的藏身地点，现在的新余估计早被翻了一遍又一遍了。
陈晓玲看向一旁的夏雨：“睡会吧。等天亮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我不困，晓玲姐，你睡吧。”夏雨的声音很轻。
陈晓玲也不矫情，双手抱臂后背靠在桥洞上闭上了眼。
她并没有睡着。
人的思维总是在夜里的时候变得异常清晰。
陈晓玲闭着眼，听觉和嗅觉变得格外敏锐。
她能听到夏雨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能听到远处河水流淌的细微变化。
鼻腔里充斥着河水特有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汽车尾气味。
她的脑海里在不断的复盘从那对碰瓷男女，到现在新余的天翻地覆，有一种不太真实的错觉。
可能是太累了，她没一会就睡着了。
夏雨在陈晓玲熟睡后，悄悄的往陈晓玲那边靠了靠。
他一夜没睡。
当东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夏雨不舍的轻轻推了推陈晓玲：“玲姐，天快亮了。”
陈晓玲睁开眼，神智瞬间清明。
“你一夜没睡？怎么不叫我？”
陈晓玲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坐了几个小时，腿都有些麻了。
“我不困。”
看见陈晓玲起身，夏雨利落的的背起包。
事件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肯定变得很热闹。
两人走出桥洞，消失在凌晨的街道上。
早上七点。
熬了一夜的李所长满眼的红血丝。
经过了一夜的排查，他们几乎把新余这个小县城能找到地方全部翻了一遍，但依旧一无所获。
天亮了，他的心却更沉了几分。
天亮意味着距离晚上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现在只祈祷，那就是两个精神病的胡言乱语。
李所长和几个熬了一夜的同事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还在看着手机里的信息。
他们没有注意到，早餐店角落里两个身穿迷彩工装的青年在看了他们一眼后，吃饭的动作都放慢了。
陈晓玲不动声色的喝着碗里的豆浆，夏雨还起身经过李所长几个人夹了一碟小菜。
直到看着李所长一行人离开，陈晓玲和夏雨这才悄悄的松一口气。
刚刚他们看见警车停在门口的时候，还是震惊了一下的。
貌似，这几个警察就是来专门来吃饭的而已。
陈晓玲和夏雨走出早餐店，她看着李所长车辆消失的方向，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陈晓玲直接对司机说要包车去往临县。
出租车缓缓汇入清晨的车流。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似乎对这单生意很满意，等红绿灯的间隙，热情的跟夏雨两人搭话：“你哥俩这是回乡探亲？”
他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夏雨和陈晓玲身上的迷彩工装。
夏雨冷淡的嗯了一声，视线投向窗外，显然不想多谈。
陈晓玲状似无意接话道：“师傅，我怎么觉得路口好多查酒驾的？”
出租车已经路过两个还没及时撤掉的临时检查点了。
“谁知道呢？夜里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路口到处是检查的，据说是查酒驾的，但车上的每个人都得吹一下。知道的是查酒驾，不知道还以为查车上的人。”
司机还在絮叨着各种小道消息：“据说是因为有人打了新余某位大人物的一个亲戚，打人的那家伙跑了，警察这才设点严查。啧啧，捅马蜂窝了这是……”
陈晓玲附和：“我天，还有这事？”
“可不咋的，你是不知道……”
司机仿佛打开了话匣子，陈晓玲偶尔附和两句。
出租车一路顺利的出了市区。
陈晓玲和夏雨这才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两人已经顺利离开新余，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何昌盛和马家那边已经乱成一团。
何昌盛一夜没睡，天还没亮时他接到了一通上面领导敲打他的电话。
上面也没说什么事，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还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何昌盛连解释都没来得及解释，对方就挂断了电话，他也不敢打过去追问。
马父得知儿子儿媳差点被人打死，人折腾一夜还没抓到，气的差点心梗。
他发动了所有关系，势必要把人给找出来，给儿子儿媳报仇雪恨。
就在他们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何昌盛被带走调查了。
直到被带上车，何昌盛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自己这些年经手的事，结交的人，一时竟不知究竟是哪一处塌了天，能引来如此彻底的清算。
是马家的事牵连了自己？
还是上面早就想动自己，只是借了个由头？
他想起马家，心头又是一阵烦躁和悔恨。
半天时间不到，新余的大小领导班子挨个被问询调查。
而马家此刻也已经乱了套。
马父刚想发动所有的人脉关系，要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就得到了何昌盛被带走调查的消息。
“爸，怎么样？舅舅那边怎么说？人抓到没有？”
马亮躺在病床上焦急地问，夜里发生的事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马父抬起头，怒吼：“抓什么抓！何昌盛自身都难保了！你们……你们到底惹了什么样的事？！”
马亮愣住了。
那两个外地人什么来头？
怎么就连舅舅都栽了？
而此刻，已经到达临县的陈晓玲和夏雨，又转乘上了一辆长途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