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书店”藏在老城区一条僻静的巷弄里，门面古朴，橱窗里堆放着泛黄的旧书和几盆绿植，看起来与任何一家独立书店没有什么两样。晚上八点整，林夜推开沉重的木门，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店内灯光温暖，书店里满是混合着旧纸张的霉味和吧台飘来的咖啡的味道。寥寥几位顾客埋头于书海，无人抬头看他。一位戴着眼镜、学生模样的店员从柜台后抬起头，对上林夜的视线时微微点头，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到来。
“找李教授推荐的书吗？”店员轻声问，暗号准确无误。
林夜点头。店员示意他跟上，穿过一排排高耸的书架，来到书店后方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门后是向下的石阶，通往地下室，只能看见最底下有点光。
与想象中阴暗逼仄的空间不同，地下室宽敞明亮，被改造成了一个舒适的小型图书馆兼会客室。四壁依然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但中央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和茶几，空气净化器轻声运作，角落里甚至有一个小型的茶台，紫砂壶还冒着点热气。。
秦月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今晚穿着简单的针织衫和长裤，少了之前的凌厉气场，多了几分书卷气，看着比平时温和些，像个教文学的老师，但眼神依旧锐利。她示意林夜坐下，递给他一杯刚沏好的茶。杯子是粗陶的，林夜接过来时，掌心能感觉到茶水的温度，慢慢往骨头里渗。
“这里很安全，”她开门见山，没有绕弯子， “这书店的墙是空心的，里头填了吸音棉，再加上点特殊装置，外头就算有人用监听设备，也听不到里头的声音。”
“昨晚...谢谢你。”他谨慎地开口，这是真心的，尽管戒备未消。
秦月汐摇了摇头，手指在茶杯沿划了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守梦人不是什么严密组织，就是一群人凑在一起互相帮衬。昨晚谢渊那边动静太大，附近几个能出手的，都没闲着。”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林夜，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但最关键的是你自己 —— 第一波冲击你扛住了，这很少见，尤其是你才刚接触这些。”
林夜想起昨晚太阳穴突突跳的疼，还有那股冰碴子似的意识往脑子里钻的感觉，后背有点发紧。“谢渊…… 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问，声音压得低，好像怕这个名字引来什么麻烦。
秦月汐的表情凝重起来。“谢渊是‘虚空吞噬者’目前已知最活跃的领袖之一。他们不是一般的能力者组织，更像是一种...意识层面的寄生体或掠食者。”她斟酌着用词，“他们认为普通意识是低等的‘饲料’，而能力者的梦境本源则是珍馐美味。吞噬后者，不仅能夺取对方的力量，还能延长他们异常的存在时间。”
林夜感到胃部一阵不适。“延长存在时间？”
“虚空吞噬者的核心成员，大多是通过某种禁忌手段强行延续意识的存在，逃避了自然的消散。”秦月汐的声音压低，“但他们需要不断吞噬新鲜的本源来‘续命’。而持有心梦之钥的你...”她看向林夜的口袋，“对他们而言，就像是黑暗中最明亮的灯塔，散发着无法抗拒的香气。吞噬你，可能抵得上吞噬数十个普通能力者。”
这话像块冰，顺着林夜的后颈滑下去，冻得他浑身发麻。他原来以为自己只是被盯上了，没想到是成了别人眼里的 “终极猎物”—— 连逃的余地都没多少。
“为什么是我？这钥匙...”
“心梦之钥是罕见的遗物，能与梦境维度产生深层共鸣。”秦月汐解释道，“它选择持有者的原因无人完全知晓，但每一个持有者最终都会成为焦点。基金会想控制你，吞噬者想吞噬你，而我们...”她停顿了一下，“守梦人相信，这种力量应该保持自由，但持有者需要引导，以免迷失或造成不可预知的灾难。”
“引导？”林夜捕捉到这个词，“像李教授那样？”
秦月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李志远教授...他曾经是我们中最受尊敬的长者之一。但他的失踪很蹊跷。现在与你联系的，绝非他本人。基金会很可能控制了他的部分意识，或者制造了一个以他为蓝本的仿品来引诱你。”
这话像一锤子砸在林夜心上。之前跟 “李教授” 见面时的不对劲，比如对方眼神里的木讷，还有说话时偶尔的停顿，现在都有了说法。可这真相比他想的更吓人 —— 连人的意识都能控制，基金会到底有多大本事
“你们能救他吗？”
“我们尝试过，但基金会的水很深，他们的意识封锁技术很强大。”秦月汐叹了口气，“当务之急是你。谢渊这次失败了，但绝不会放弃。他会用更狡猾的方式：诱惑、胁迫、利用你的弱点...”
她的话让林夜想起了那条关于妹妹治疗的匿名信息，后背一阵发凉。
“我能做什么？”他问，声音干涩。
“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庇护，”秦月汐向前倾身，“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的安全地点，能大幅削弱外界对你梦境的感知。同时，我们可以提供系统的训练，教你如何更好地掌控和防御。李教授的手册只是基础。”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秦月汐接下来的话浇了一盆冷水。
“但我们需要回报，”她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们需要你共享从心梦之钥中获得的知识——那些古老的符号、梦界的结构图、任何不属于现代梦境学的知识。这对我们理解梦界、对抗吞噬者和基金会至关重要。”
知识共享。听起来合理，甚至公平。但林夜立刻想起了引路人的警告，以及笔记中关于“界限”的论述。交出钥匙的知识，是否等于交出一部分自我？守梦人的目的真的如他们所说的吗？到底是真的为了钥匙，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他内心的天平再次摇摆。一边是生存的迫切需求和系统的训练机会；另一边是可能失去自主权的深层恐惧。
“我需要考虑，”林夜没有直接拒绝，但语气中的保留显而易见，“这不是小事。”
秦月汐似乎预料到这个回答，她点点头：“当然。但请尽快。谢渊不会给你太多时间。”她递给林夜一个造型奇特的、像是老式寻呼机的装置，“这是单向紧急联络器，只能接收信息。如果遇到极端危险，按下侧面按钮，我们会尽力定位并提供帮助。但只能用一次，但不能保证及时赶到。”
林夜接过这个小巧的设备，感觉它沉甸甸的。
聊完这些，秦月汐没留他，起身示意他可以走了。林夜顺着石阶往上走，推开书店的木门，铜铃又叮铃响了一声。外面的夜比刚才更浓了，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有路灯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走在人行道上，感觉跟刚才进来时完全不一样了。路边的树影里，好像藏着人盯着他；擦肩而过的路人，他总忍不住多看两眼，怕对方突然扑过来。口袋里的钥匙安安静静的，可那个联络器却像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
他知道了不少事，可疑问更多了。守梦人真的能信吗？共享知识到底要交多少？李教授现在是死是活？还有那条匿名信息，是不是谢渊搞的鬼？他们说的 “后悔”，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事？
走到十字路口，红灯亮了。林夜站在斑马线前，看着对面的车来来往往，灯光晃得他眼睛疼。眼前的路分了四条，每条都黑黢黢的，看不到头。引路人上次给的星光早就没了，这次没人再给他指方向。
他得自己选，选对了可能活下来，选错了，说不定连小雨都要受牵连。风刮过来，带着点秋天的凉，林夜裹了裹外套，把那个联络器攥得更紧了 —— 不管选哪条路，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