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蹲在碎纸堆里，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录像还在运行，画面定格在钟馗单膝跪地、红袍铺展的瞬间。眉心那点赤光未散，映得楼道墙角泛起一层暗金。他没急着关机，而是将视频倒回三秒——女鬼扑来的刹那，钟馗张口一吸，整道魂体如烟被扯入喉中，动作干脆得像撕掉一张旧符。
他盯着那一幕看了两遍，忽然起身，靠墙坐下，背抵冰凉瓷砖。识海深处官印空悬，震荡未平，肋骨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缓慢搅动。他闭眼调出系统界面，一行行数据快速滚动：
【阴德值：997,200】
【能量恢复进度：38%】
【警告：实体显化残留波动仍在扩散】
还没等他做出判断，手机震动起来。一条推送弹出：**“江大红袍战神”冲上热搜第一**。
他点开链接，视频已经被转发了十几万次。原片只有三分十七秒，但评论区早已炸开。起初是嘲讽：“这特效比五毛还便宜”“学生兼职演鬼片？”可随着几个技术党放出逐帧分析——钟馗吞噬女鬼时，背景灯光无延迟、地面灰尘受气流扰动真实、甚至他落地时地板裂缝走向都与建筑结构吻合——质疑声开始动摇。
有人截下钟馗冷笑的画面，配文：“香！”做成表情包满网飞。还有人把女鬼称作“阴间外卖”，调侃“建议上线阴司美团”。一个博主剪辑了钟馗从画像破出到踹穿天花板的全过程，背景音乐换成战鼓，标题写着《当代打工人精神图腾》。
陈昭看着这些内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热度来得快，也危险。他知道，真正能决定风向的，不是娱乐化的解读，而是真相是否站得住脚。
他打开私信，发现一个陌生账号发来消息：“你是陈昭吗？我是周婉。”
他顿了一下，没有回复。这个名字他听过，考古系转学生，曾出现在医院地下通道外围，手里攥着罗盘。当时范无救提醒过一句：“那丫头身上有周家的气息。”
但他现在顾不上追查来历。热搜第二位悄然升起新词条：**“疑似邪教组织在校活动”**。教育局和校方尚未发声，但已有媒体联系江大宣传部，要求核实情况。
他正思索对策，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系统提示：
【检测到大规模信仰波动】
【来源：网络舆论场】
【转化中……】
紧接着，识海猛地一热。一道暖流自脊椎窜上头顶，仿佛有人往他体内注入了一股温水。官印虚影缓缓浮现，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了一小段。
【阴德值+5000】
【阴德值+8000】
【阴德值+】
连续三条提示接连跳出。
陈昭睁眼，呼吸微滞。这不是普通的怨气吸收，而是由千万人注视所凝聚的**信仰力**。有人不信，有人笑，但也有人真的相信了那个红袍武将的存在，并将他视为守护者。这份信念穿过数据洪流，反向灌注进系统，成了最纯粹的补给。
他低头看向手机，发现视频播放量已突破三百万。而就在一分钟前，某官方媒体账号转发并评论：“事件正在调查，请勿传播未经证实的信息。”看似中立，实则默认了事件存在。
风向变了。
他刚想站起，宿舍门突然被推开。周婉站在门口，手里举着平板，脸色发白。
“你看到了？”她问。
陈昭没答，只是把手机锁屏，塞进兜里。
“外面都在传是你搞的鬼。”她走进来，反手关门，“有人说你是邪教头目，用活人献祭换超能力。”
“那你呢？”他抬眼，“你怎么看？”
她咬了下唇，“我看到视频里那个女鬼……她不是普通的游魂。她右手第三指缺了一节，那是三年前跳楼的那个女生。没人记得她，除了……见过她的人。”
陈昭沉默片刻。他知道她说的是真话。那个女鬼确实是校园旧案的滞留魂，长期徘徊在宿舍楼顶，因执念太深，连谢必安都劝不动。钟馗一口吞下，不是亵渎，而是彻底净化。
“你不该来。”他说。
“我已经来了。”她把平板递过去，“而且，不止我一个人在看。”
屏幕上显示着另一个直播平台的画面。一名自称“灵异探秘”的主播正在教学楼外架设设备，身后跟着十几个观众。他们举着手机，高喊“战神出来一战！”
更远处，几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树荫下，胸前别着青铜罗盘徽记。那是通灵家族的标记。
“周鸿的人。”周婉低声说，“他们准备清场。”
陈昭站起身，走到窗边。操场方向已有学生聚集，有人拍照，有人直播，甚至拉起了横幅：“还我钟馗战神！”荒诞中透着一股真实的狂热。
他知道，这场风暴不会轻易停下。有人想借他立威，有人想借他除名，更多人只是需要一个奇迹来填补生活的空洞。
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能再藏了。
他取出朱砂袋，在掌心画了个简符，随即默念召令。识海微动，一道红影自虚空浮现，钟馗站在房间中央，气息比之前稳定许多，眉心赤光不再闪烁。
“你还敢出来？”陈昭问。
“怕什么？”钟馗咧嘴一笑，“他们都认我当祖宗了，我能不出来露个脸？”
“他们会来找麻烦。”
“那就让他们来。”钟馗活动了下手腕，“正好试试新攒的力气。”
陈昭没再说话。他打开手机，找到那个最初上传视频的匿名账号，点击举报删除。同时，他在社交平台发布第一条动态：
“我不是神，也不是邪教头目。昨晚出现的人，是为了阻止一场献祭。如果你们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诉你们一部分——但代价是，你们必须闭嘴，不能拍，不能传，不能当成谈资。”
他按下发送。
不到十秒，评论爆炸。
有人骂他装神秘，也有人留言：“我愿意听。”
他又补充一句：“明晚十点，老图书馆地下通道入口，只讲一次。来的人，自己负责后果。”
发完，他退出账号，抬头看向周婉。
“你要去吗？”
她盯着那条动态看了很久， finally 开口：“你知道通灵家族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才要选在学校里。”
钟馗靠着墙，忽然笑了：“怂包终于学会钓鱼了。”
陈昭没反驳。他只是把铜钱剑插回背包侧袋，确认剑柄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不会再影响拔剑速度。
楼下传来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是多人列队前行。抬头望去，几道黑影正穿过路灯之间的空地，朝宿舍楼走来。为首的男子手中提着一只青铜铃，铃舌漆黑，一看便知浸过魂灰。
周婉往后退了半步。
陈昭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楼梯拐角。
铃声响起，第一声还未落，他的手指已经搭上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