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靠在石碑上，左手掌心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淌。风从荒原吹来，带着冷意，衣服贴在身上，湿了一片。他想站起来，可左臂刚一用力，整条胳膊就发麻，撑了两下没撑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屏幕自动亮起，屏保那张钟馗画像忽然动了。红袍武将从画中踏出一步，残影凝实，站在他面前。钟馗低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还坐着？等死吗？”
话音未落，他抬手往前一推。一道金光扩散开来，形成半球形罩子，将两人围在里面。外面还在刮着银白色的风刃，打在金光上发出刺啦声，像是铁片刮过石头。
陈昭抬头看着钟馗的影子。这道身影比以往淡了许多，边缘有些模糊，像风吹散的烟。
“你不该出来。”他说。
钟馗冷笑一声：“我乐意。你管得着？”
又一道风暴撞上护罩，金光晃了晃。钟馗的手抖了一下，身形跟着颤了半瞬。
陈昭看出来了。这不是普通的支援。钟馗在用自己的魂力撑这个屏障。每扛一次冲击，他的残影就弱一分。
“你能撑多久？”陈昭问。
钟馗没回答。过了几秒才开口：“三刻钟。多了不行。”
陈昭没再说话。他把崆峒印抱紧了些，右手慢慢移到背包侧袋，摸了摸铜钱剑的剑柄。剑身有缺口，但他还能用。
护罩外的风暴越来越密。灰白色的气流里夹着黑色裂痕，像蜘蛛网一样在空中蔓延。远处的通道扭曲成一团，原本的薄膜结构已经开始断裂，露出下面无底的虚空。
钟馗站在护罩边缘，背对着陈昭，一直盯着前方。他的手按在虚空中，像是在感受什么。
“前面有东西。”他说。
陈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混沌深处，隐约浮现出一片黑影。不是山，也不是建筑，更像是某种巨大的轮廓，趴在那里不动。阴气从那地方往外涌，一阵一阵的，像呼吸。
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检测到高密度阴灵聚集区】
【疑似虚空鬼域入口】
陈昭盯着那片黑影，手指收紧。他知道，那就是他必须去的地方。没有退路。
“你还剩多少时间？”他又问。
钟馗没回头：“两刻钟不到。”
“够了。”陈昭说，“我能走完剩下的路。”
钟馗嗤了一声：“嘴硬。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想一个人闯鬼域？”
“我不是一个人。”陈昭看着他的背影，“你现在就在。”
钟馗没接这话。他只是抬起手，往空中划了一下。金光护罩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覆盖了前方十米的通道。那段原本塌陷的薄膜重新凝结，勉强能踩。
“我给你开条路。”钟馗说，“但只能到这儿。”
陈昭点头。他用右手撑地，慢慢把身体挪正。左臂垂着，不敢用力。他试了两次，终于单膝跪了起来。
“别急着逞强。”钟馗提醒，“进了鬼域，里面的东西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我知道。”陈昭扶着石碑站起来，脚步晃了一下，但没倒。
护罩内的空气很静。外面的风暴声被隔开了一层，听上去遥远而模糊。只有金光与风刃碰撞时的摩擦声，持续不断。
钟馗忽然转头看他：“你为什么非要进去？阳间已经够乱了，你就算不管，也不会立刻塌。”
陈昭沉默了几秒。“老村长死了。”他说，“他点燃渡魂灯送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能走到这一步。如果我现在停下，他那一盏灯就白点了。”
钟馗盯着他，眼神有点复杂。
“还有李阳。”陈昭继续说，“他被女鬼缠上的那天，是我第一次用系统超度亡魂。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但我还是做了。现在我也一样。”
钟馗哼了一声：“说得跟真的一样。你以为你是救世主？”
“我不是。”陈昭握紧了崆峒印，“我只是不想再看着别人因为我没做到而死。”
钟馗没再反驳。他转回身，望着前方的黑暗，声音低了些：“两刻钟……快到了。”
金光开始变薄。护罩表面出现细小的裂纹，像玻璃上的划痕。每一次风暴撞击，裂纹就多一条。
陈昭往前走了两步，站到钟馗身边。他能看到钟馗的影子正在一点点透明化，像是阳光下的雾气，随时会散。
“你回去吧。”他说，“剩下的，我自己来。”
钟馗没动。“等你进通道安全区，我自然会走。”他顿了顿，“别让我白费力气。”
前方的薄膜通道已经被金光修复了一段。虽然不稳定，但至少能支撑人走过。尽头那片黑影更清晰了些，能看出是个巨大门户的形状，歪斜地立在虚空中。
陈昭迈出第一步。
脚踩上去，薄膜微微下陷，弹了一下。没破。
第二步，第三步……
他走得慢，但没停。钟馗的金光护罩跟着他一起向前移动，像一顶移动的穹顶。
突然，上方的空间猛地塌下一角。一道风刃直劈而下，砍在护罩顶端。金光剧烈震荡，裂纹瞬间扩大。钟馗抬手一挡，整个人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黑气。
“快走！”他低吼。
陈昭加快脚步。第五步、第六步……
薄膜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咔响。
第七步落下时，右脚下的薄膜突然裂开一道缝。
他反应极快，左腿猛蹬，身体前扑。就在坠落的瞬间，钟馗一把抓住他后衣领，往后拽了半步。
薄膜塌陷，下方是空无一物的虚无。
陈昭喘了口气，单膝跪地，手撑在残存的通道上。他的指尖碰到了一点温热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血。
不是他的血。
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正从钟馗的肩膀渗出，顺着红袍往下流。那是魂体受损才会流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