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这地方，怎么说呢。
就像是游戏里的新手村，安全区倒是安全区。
但出了门就是高级怪区，时不时还有boSS过来溜达一圈。
吓得你连捡个铜板都得左右张望。
李默跟着刘备，再次踏上去襄阳的路。
这次轻车简从，就他们俩，外加十几个护卫。
低调得像是去走亲戚——如果亲戚是水镜先生司马徽这种大佬的话。
一路上，刘备显得有些沉默。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缰，眉头微蹙。
显然还在为新野那一摊子事和未来的出路发愁。
李默也不敢多嘴。
心里琢磨着这次“群贤会”会不会又碰上什么幺蛾子。
上次被跟踪的阴影还没散呢。
“子龙。”
刘备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依你之见，这水镜先生突然相邀，所为何事？”
李默心里吐槽：
老板，我又不是司马徽肚子里的蛔虫。
他可能就是想搞个线下沙龙，吹吹水，拓展一下人脉圈？
或者……是想推销点啥？
比如，某个待业在家的高级人才？
嘴上却恭敬道：
“水镜先生乃荆襄名士，德高望重。”
“此次邀主公赴会，必是看重主公仁德之名，或有意引荐贤才。”
他小心翼翼地往“贤才”方向上引。
刘备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又叹道：
“备漂泊半生，至今未能立足，虽有匡扶汉室之志，却苦无贤士相助。”
“若真能得遇大才，实乃备之幸事。”
李默看着刘备那真诚又带着点小委屈的表情，心里再次感叹：
这老板，演技和真情实感浑然一体，绝对是天赋型选手。
要不是知道历史，他差点就信了刘备只是个运气不好的老实人。
说话间，水镜先生的庄园已经到了。
这庄园坐落在一片竹林掩映的山脚下，清幽雅致，白墙灰瓦。
透着一种“我不是土豪，我是有文化土豪”的气息。
门口既无豪奴守候，也无车马喧嚣，只有两个青衣小童安静地侍立着。
见到刘备等人，不卑不亢地行礼引路。
走进庄园，更是别有洞天。
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奇石盆景错落有致。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墨香。
偶尔有宽袍大袖、头戴巾帻的文士缓步走过。
个个神情恬淡，举止风雅。
低声交谈着“经义”、“玄理”、“风骨”之类李默听不懂的词。
李默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误入艺术展的工科狗，浑身不自在。
他偷偷扯了扯自己为了见客而换上的新衣袍。
感觉这衣服哪哪都别扭，还不如那身沾着汗渍和尘土的军服穿着得劲。
“刘皇叔，这边请。”
小童将二人引至一处临水的敞轩。
轩内已有十余人，分席而坐。
皆是文士打扮，年龄各异，有的须发皆白，仙风道骨；
有的正值壮年，目光炯炯；
还有几个年轻人，看似谦恭，眉宇间却藏着傲气。
每人面前一张小案，摆着清茶、果品和几卷竹简。
见刘备进来，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来。
有好奇，有审视，有淡然，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
毕竟刘备现在只是个寄人篱下、屯兵小县的“客将”。
名声虽有点，实力却近乎于无。
主位之上。
一位身着素色宽袍、面容清癯、目光温润澄澈的中年人含笑起身。
正是水镜先生司马徽。
“玄德公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请入席。”
司马徽声音平和，令人如沐春风。
刘备连忙上前，深深一揖：
“备乃粗鄙武人，得蒙先生相邀，荣幸之至，冒昧打扰，还望先生海涵。”
姿态放得极低。
“玄德公过谦了，请坐。”
司马徽笑着还礼，示意刘备坐在他左下首的席位。
李默作为护卫，自然没资格入席。
只能像个保镖一样，默默站到刘备身后的阴影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同时竖起耳朵，眼睛滴溜溜地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
万一这里面混进了刺客呢？
职场安全第一条，保护好老板！
寒暄几句后，聚会便进入了正题——清谈。
于是，李默的噩梦开始了。
这帮名士们开始引经据典，高谈阔论。
从《春秋》微言大义谈到《老子》天道玄妙。
从星象分野谈到各地风物，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语速不快，但引用的典故一个比一个生僻，观点一个比一个玄奥。
李默听得云里雾里，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高等数学课堂的小学生。
还是那种连九九乘法表都没背熟的小学生。
他努力想从那些之乎者也中提炼出点中心思想。
结果发现中心思想就是“我们在讨论很牛逼的东西，但你听不懂”。
他偷偷瞄了一眼刘备。
只见刘备正襟危坐，面带微笑，时不时还点头表示赞同。
偶尔还能插上一两句看似内行的话。
比如“先生此言大善”、“备亦深以为然”，表情那叫一个真诚自然。
李默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板这阅读理解能力和即兴表演能力，绝对是满分！
难怪能忽悠，啊不，是吸引那么多人才死心塌地跟着他。
这要放现代，绝对是销冠级别的存在。
就在李默快要站着睡着的时候。
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天下大势和当世人才上。
一位中年文士慨叹道：
“如今天下纷扰，群雄并起，然多徒有虚名，能安邦定国者，寥寥无几啊。”
另一人接口：
“是啊，河北袁本初，空有四世三公之名，却优柔寡断，外宽内忌，官渡一败，元气大伤，恐难成事。”
“曹孟德倒是一代枭雄，知人善任，手段狠辣，然其‘挟天子以令诸侯’，多行不义，恐非天下苍生之福。”
“江东孙氏，根基渐稳，然偏安一隅，且孙策新丧，其弟孙权年幼，能否守住基业，尚未可知。”
“荆州刘景升，坐拥沃土，带甲十万，却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惜哉……”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届诸侯不行！
这时，一位一直沉默寡言的清瘦老者缓缓开口道：
“诸公所言皆有理。然天下奇才，未必尽在朝堂之上。山林草泽之间，亦有经天纬地之才。”
司马徽抚须微笑，接过话头：
“承彦兄所言极是。”
“吾近日夜观天象，见荆襄之地，文星灼灼，卧龙腾渊，凤雏振翅，皆乃安邦定国之才，得一人便可安天下。”
（原来他叫黄承彦，李默心里咯噔一下，使劲瞄他，想看看是不是黄月英那虎妞的爹。）
卧龙！凤雏！
这两个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轩内激起涟漪。
众人皆露好奇之色。
刘备更是精神一振，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急忙问道：
“竟有如此大才？敢问水镜先生，这‘卧龙’、‘凤雏’，究竟是哪两位贤士？现在何处？”
李默的心也提了起来：
来了来了！历史性的一刻！诸葛大佬终于要被官方认证了！
然而，司马徽却只是莫测高深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道：
“此二人皆乃隐士，性情高洁，不慕虚名。”
“卧龙先生姓诸葛，名亮，字孔明，躬耕于南阳卧龙岗。”
“凤雏先生姓庞，名统，字士元，亦是荆襄人士，如今游学在外。”
他顿了顿，在刘备急切的目光中，继续打太极：
“至于其才学究竟如何，老夫口说无凭。”
“玄德公若有缘，自能得见。若无机缘，强求亦是枉然。”
刘备被这“机缘论”吊得心痒难耐，忍不住再次追问：
“先生，备如今困守新野，日夜思得贤士相助，以兴汉室。”
“若诸葛先生真有安天下之才，备愿亲往拜请，三顾茅庐亦在所不惜！”
“还望先生明示，该如何方能得见此贤？”
司马徽看着刘备焦急而真诚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但嘴上依旧把门焊得死死的：
“玄德公求贤若渴，其心可嘉。”
“然卧龙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却非其明主不佐。时机未至，恐难请动。”
“玄德公且耐心些，待风云际会之时，自有分晓。”
李默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
这水镜老头，说话跟搞电信诈骗似的。
光告诉你中大奖了，就是不告诉你兑奖码在哪！急死个人！
他恨不得跳出去大喊：
“老板！别问了！我知道地址！南阳卧龙岗！导航都能搜到！”
“我们现在就去！甭管三顾还是三十顾，绑也得把他绑来！”
但他只能憋着，脸都快憋红了。
这种“我知道答案但不能说”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备被司马徽用“机缘”、“时机”这些虚头巴脑的词忽悠得一愣一愣。
偏偏刘备还就吃这一套，一脸“先生说得对，是备心急了”的受教表情。
接下来的时间，刘备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这场“学术沙龙”上了。
他时不时走神，嘴里无声地念叨着“诸葛亮”、“卧龙岗”、“得一人可安天下”……
聚会终于在一片“玄之又玄”的氛围中结束了。
刘备恭恭敬敬地向司马徽和一众名士告辞，态度比来时更加谦卑。
离开水镜山庄，走上回新野的路。
刘备依旧沉浸在一种兴奋与迷茫交织的情绪里。
“诸葛亮……孔明……卧龙……”
他喃喃自语，仿佛在咀嚼这个名字的分量。
“得一人可安天下……水镜先生如此推崇，必是惊世之才！”
他突然勒住马，看向李默，眼神灼热：
“子龙！你可知那卧龙岗在何处？”
李默差点脱口而出“知道，打个滴就到”，幸好刹住车，含糊道：
“听闻……是在南阳郡境内，具体方位，或需找人打听。”
“对，打听！回去便派人打听！”
刘备重重一拍大腿，脸上焕发出一种久违的光彩。
像是迷航的船只看到了灯塔的光芒。
“无论多远，无论多难，备一定要亲往拜访，请孔明先生出山相助！”
李默看着刘备那副“我找到了人生目标”的干劲模样，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为刘备高兴，历史终于要走上正轨了。
另一方面，他也为自己默哀——
这意味着，跟着这位老板，以后加班的日子还长着呢！
三顾茅庐啊，听着就费鞋！
而且，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以这位诸葛大佬的智商和风格。
以后的工作要求肯定会越来越细，KpI考核肯定会越来越严……
说不定还得写周报、月报、年终总结！
“唉，穿越了都逃不过卷……”
李默在心里哀叹一声，已经开始提前心疼自己未来的发际线了。
两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快马加鞭赶回新野。
刚看到新野那熟悉的破城墙，还没等进城呢，就见城门口一阵骚动。
然后，一个黑塔般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出来，不是张飞又是谁？
只见张飞须发戟张，环眼圆瞪，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人还没到，那炸雷般的吼声已经震得地皮发抖：
“大哥！不好了！祸事了！”
刘备和李默心里同时一咯噔。
张飞冲到近前，气喘吁吁，指着北边方向。
声音因为焦急和愤怒更是高了八度：
“曹操！曹操派了个独眼龙叫夏侯惇的，领着十万大军！杀奔新野来了！眼看就要到了！”
“啥玩意儿？！”李默差点从马上栽下去。
十万大军？夏侯惇？这就打过来了？
剧本不对啊！
不是应该先三顾茅庐请了诸葛亮，然后才有博望坡那把火吗？
怎么boSS直接跳过前置剧情，堵新手村门口了？！
刘备的脸色也是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刚才因为“卧龙”而带来的兴奋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
他勒紧马缰，望向北方地平线上似乎隐隐扬起的烟尘。
沉默了片刻，猛地一挥手：
“快进城！紧闭四门！召集众将，县衙议事！”
得，啥也别说了。
开会！加班！迎敌！
社畜赵云，今天依旧想躺平，但不得不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