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石板被晒得发烫。
洛羽站在人群里。
汗从额头滑下来。
不是因为热。
是因为憋着一股火。
那股火像岩浆一样在胸口翻滚，烧得他喉咙发苦。
周围的人还在喊。
“异端！”
“烧死她！”
“让圣火净化她的灵魂！”
有个满脸胡须的壮汉举着拳头，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他旁边站着个瘦小的女人，眼神狂热得像要吃人。
还有个年轻人，可能才十七八岁，嘴里喊着“烧死她”，但脸上的表情更像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不够虔诚。
洛羽看着那些扭曲的脸。
心里只有两个字——
恶心。
他见过很多恶心的事。
地球上也有。
网络暴力、道德绑架、群体无意识的疯狂。
但眼前这些人……
他们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像狗一样，对着主人指的方向狂吠。
这些人。
被神明当狗使唤。
还他妈叫得这么起劲。
莱恩站在他旁边。
声音很低。
“别冲动。”
洛羽咬着牙。
“我知道。”
但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指甲陷进肉里。
疼。
但比不上心里的火。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体内的神力不受控制地涌动，像要冲破皮肤。
莱恩察觉到了异常，侧头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只是悄悄把手按在剑柄上。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
是在克制。
克制想要拔剑的冲动。
队伍继续往前。
艾丽娅被押到广场中央。
那里立着一根黑色的石柱。
三人合抱粗。
上面刻满了符文。
符文在阳光下闪着暗红色的光。
洛羽眯起眼。
那些符文不是静止的。
它们在缓慢蠕动，像活物的血管。
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股微弱的哀鸣声。
那是之前死在柱子上的人留下的怨念。
洛羽眯起眼。
那些符文。
不是普通的封印术。
是专门用来折磨人的。
越挣扎。
越痛。
“忏悔柱。”
旁边有个老头小声说。
“死在上面的人。
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老头的声音在颤抖。
他的眼神躲闪，像是在害怕什么。
洛羽能看出来——他见过忏悔柱的“效果”。
洛羽转头看他。
老头吓了一跳。
连忙低下头。
不敢再说话。
他的手紧紧攥着怀里的圣典，关节发白。
洛羽收回目光。
继续盯着艾丽娅。
她被推到柱子前。
两个圣殿骑士上去。
开始解她身上的铁链。
但没解干净。
只是把手脚的链子接到柱子上。
哗啦——
铁链与石柱上的凹槽咬合。
艾丽娅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嘴唇在颤抖，额头上冒出冷汗。
那些符文像毒蛇一样缠上她的手腕和脚踝。
暗红色的光芒开始游走，钻进她的皮肤。
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声音。
但洛羽能看到她的手指在痉挛。
铁链哗啦啦响。
艾丽娅没反抗。
或者说。
反抗不了。
那些铁链上的符文。
在不断吸她的力量。
洛羽能感觉到。
她体内的神圣之力。
正在一点点流失。
就像被无数根针扎进血管，一滴一滴地抽走。
她的气息在衰弱。
呼吸越来越急促。
但眼神依然清澈。
一个穿黑袍的男人走上高台。
胸前挂着血红色的十字架。
眼神阴冷。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笑容。
那种笑容让洛羽想起地球上某些变态杀人犯的表情——
享受施暴的快感，并以此为荣。
洛羽看着他。
心里冒出一个词——
蛇。
“圣殿大主教。”
莱恩低声说。
“死在他手上的人。
比你想象中多。”
洛羽撇了撇嘴。
“看他那样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等老子有机会，第一个宰的就是他。”
莱恩没反驳。
只是眼神变得更冷。
圣殿大主教站在高台上。
俯视着下面的人群。
然后——
他举起手。
广场瞬间安静。
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他的手指修长而苍白，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
但洛羽注意到——他的指尖有淡淡的黑色污渍。
那是长期接触死灵法术留下的痕迹。
这家伙不干净。
“信徒们！”
他的声音通过神术扩大。
传遍整个广场。
像打雷一样。
“今天。
我们要审判一个堕落者！”
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开始低声议论。
圣殿大主教继续说。
“一个背叛主神的异端！”
“一个曾经的圣女！”
“艾丽娅！”
他指着艾丽娅。
声音里满是厌恶。
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
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你本该是信仰的典范。”
“却选择了背叛。”
艾丽娅抬起头。
血从额头流下来。
染红了半边脸。
但她的眼神依然清澈。
“我没有背叛。”
她的声音不大。
但很坚定。
“我只是说出了真相。”
圣殿大主教冷笑。
“真相？”
“什么真相？”
艾丽娅直视着他。
“屠杀无辜凡人的真相。”
广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洛羽眼睛一亮。
这女的。
有种。
艾丽娅继续说。
“霜木村。”
“三百二十七口人。”
“男女老幼。
一个不留。”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但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愤怒。
“就因为今年收成不好。”
“交不起十一税。”
“你们就把他们全杀了。”
她顿了顿。
眼泪流下来。
然后——
她闭上眼睛。
残存的神圣之力在她体内涌动。
她拼尽全力，激发了最后一丝神术。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她身上爆发。
光芒在空中凝聚，形成了一幅画面。
那是霜木村。
燃烧的房屋。
横陈的尸体。
鲜血染红了泥土。
一个三岁的孩子躺在母亲怀里，眼睛还睁着。
一个老人倒在门口，手里还握着锄头。
圣殿骑士踩着尸体走过，铠甲上沾满了血。
他们在笑。
广场上的人群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开始低声哭泣。
有人捂住了嘴。
还有人想转过头，但又不敢。
“这就是主神的慈悲？”
她的声音越来越嘶哑。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光明？”
圣殿大主教的脸色变得铁青。
“住口！”
他怒吼。
神圣之力在他周身涌动。
整个高台都在颤抖。
他抬起手，一道金色的光柱轰向艾丽娅投影出的画面。
画面瞬间破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但那些画面已经深深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
“那些人拒绝向主神献上应有的敬意！”
“他们的死是罪有应得！”
艾丽娅笑了。
笑容里满是悲哀。
“罪有应得？”
“一个三岁的孩子。
罪在哪里？”
“一个卧病在床的老人。
罪在哪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们唯一的罪。
就是太穷。”
“穷到交不起你们定下的苛捐杂税。”
“穷到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轰！
整个广场炸开了锅。
有人惊呼。
有人怒骂。
但也有人开始沉默。
那些沉默的人低着头，不敢看艾丽娅。
他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动摇。
更多的石块飞向艾丽娅。
洛羽看着这一幕。
心里的火已经快要失控。
他深吸一口气。
悄悄调动体内的神力。
一道无形的屏障在艾丽娅身前凝聚。
石块砸在屏障上，纷纷弹开。
没人注意到。
所有人都以为是忏悔柱的防护。
但艾丽娅感觉到了。
她的眼神微微一动。
圣殿大主教的声音像雷鸣。
“够了！”
他指向艾丽娅。
“你已经被恶魔蛊惑！”
“现在。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跪下。”
“忏悔你的罪行。”
“重新宣誓效忠主神。”
他顿了顿。
指向旁边的火刑架。
“否则——”
“圣火会净化你污秽的灵魂。”
艾丽娅看着那个火刑架。
沉默了几秒。
然后——
她笑了。
“我不会忏悔。”
“因为我没有错。”
“错的是你们。”
“是这个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世界。”
“是这些高高在上。
视人命如草芥的神明。”
人群彻底失控了。
“亵渎者！”
“她疯了！”
“烧死她！马上烧死她！”
石块像雨点一样砸过来。
艾丽娅被砸得摇摇晃晃。
但她没倒下。
只是低着头。
肩膀在颤抖。
洛羽握紧拳头。
体内的神力开始躁动。
“系统，给老子准备好技能。”
他在心里低吼。
【警告：当前环境不适合暴露身份。检测到高阶圣职者x5，圣殿大主教x1，生存概率18%。】
“老子不管。”
【建议：等待时机。】
“闭嘴。”
莱恩按住他的肩膀。
“冷静。”
“现在动手。
救不了她。”
“只会把我们也搭进去。”
他的声音很低，但洛羽能听出来——莱恩自己也在压抑怒火。
他握剑的手指关节发白，青筋暴起。
洛羽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
但眼睛还是死死盯着艾丽娅。
然后——
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艾丽娅手腕上的铁链。
符文的流向不对。
那些符文不是在吸收她的力量。
而是……反向运转？
洛羽眼睛一眯。
“她在干什么？”
莱恩也注意到了。
“她在吸收忏悔柱的力量？”
他顿了顿。
“不对。是在引导。”
“引导到哪里？”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高台。
圣殿大主教还在那里大放厥词。
但他没发现——
他脚下的石板，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圣殿大主教已经失去了耐心。
“既然你执迷不悟。”
他冷冷地说。
“那就接受圣火的审判吧。”
两个圣殿骑士上前。
开始把艾丽娅往火刑架上拖。
她没反抗。
也反抗不了。
那些铁链不只是束缚身体。
上面的符文还在不断吸收她的力量。
但洛羽注意到——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那不是痛苦的抽搐。
是笑。
“点火！”
圣殿大主教一声令下。
一个圣职者走上前。
手中燃起金色的火焰。
那不是普通的火。
是圣火。
能烧灼灵魂的火。
洛羽再也忍不住了。
他往前迈了一步。
莱恩拉住他。
“你疯了？”
洛羽甩开他的手。
“老子就是疯了。”
“看不惯这种事。”
“这女人。
我救定了。”
莱恩沉默片刻。
然后点头。
“好。”
“那就想个办法。”
两人开始观察地形。
广场上至少有三十个圣殿骑士。
还有五个高阶圣职者。
加上那个圣殿大主教。
硬碰硬。
他们毫无胜算。
“教堂在东边。”
莱恩低声说。
“距离这里三百米。”
“西边是商业区。
建筑密集。
适合逃跑。”
“南边是贫民区。”
“圣殿的人很少去那里。”
“但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指向人群中的某个角落。
“那里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我们。”
洛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个穿着灰袍的男人站在角落里。
看起来像个普通信徒。
但他的眼神……太锐利了。
那不是普通人的眼神。
“高阶圣职者。”
莱恩低声说。
“而且不止一个。”
“我数了一下，至少有三个藏在人群里。”
洛羽心里一沉。
“这是个局？”
“不像。”
莱恩摇头。
“更像是……预防措施。”
“他们在防着有人劫法场。”
洛羽眼睛一亮。
“那就往贫民区跑。”
莱恩点头。
“但问题是。”
“怎么把人救出来？”
洛羽想了想。
“声东击西。”
“你吸引火力。”
“我趁乱救人。”
莱恩看了他一眼。
“你确定你能撑住？”
洛羽咧开嘴。
“废话。”
“老子现在可是有底牌的人。”
就在他们准备行动的时候。
艾丽娅突然抬头。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
精准地落在洛羽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
洛羽愣住了。
她怎么能看穿自己的伪装？
这不可能。
面具明明还在正常运作。
但她的眼神。
那种眼神。
分明是认出了他。
艾丽娅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没有声音。
但洛羽读懂了。
她在说——
“别来。”
为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他？
洛羽心里一紧。
但下一秒。
他看到艾丽娅眼中闪过一丝别的东西。
那不是绝望。
也不是恐惧。
而是——
狡黠？
她的眼神在说：
“等。”
“等什么？”
洛羽脑子飞快转动。
然后他看到——
艾丽娅手腕上的铁链。
符文的光芒越来越亮。
不是在衰弱。
是在积蓄。
她在用忏悔柱的力量，反向充能？
“卧槽。”
洛羽眨了眨眼。
“卧槽。”
他小声说。
“这女的在搞什么鬼？”
莱恩也注意到了。
“她好像……”
他顿了顿。
“在等什么。”
“不是等。”
洛羽眼神一凝。
“是在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
他顿了顿。
“炸掉这个广场。”
就在这时。
圣火点燃了。
金色的火焰腾起。
笼罩住艾丽娅。
她闭上眼睛。
脸上的表情。
出奇地平静。
然后——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那不是绝望的笑。
是胜利的笑。
手腕上的铁链。
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