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带来的消息，像一根毒刺，扎在林凡心口，让他坐立难安。
京城乱了，慕容臻被逼宫了，永昌伯那帮杂碎跳出来了，
他恨不得立刻点齐麾下还能喘气的人马，杀回京城，把那些敢给殿下添堵的王八蛋全剁了喂狗。可慕容臻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徐锐这尊大神还坐镇在北境，虎视眈眈。
这感觉，就像浑身力气憋足了，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憋屈！
“妈的！”林凡一拳砸在床板上，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侯爷，您别急啊！”王狗剩在一旁看得干着急，“京城有太子……啊不，有陛下在，还有徐先生他们，肯定能搞定！咱们……咱们先把伤养好再说！”
“养伤？老子躺得住吗？”林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清楚，王狗剩这憨货说得没错，他现在急也没用。
接下来的日子，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伤要养，但事情也得做。
他让王狗剩和哑巴（雷豹伤重还需静养）轮流盯着，把燕云城原本的守军和他带来的残部，凡是还能动的，都重新登记造册，清点人数，统计伤亡。这一清点，结果让人心头发沉。他带来的四万人，加上燕云城原本的守军，现在能凑出来的，不足两万，而且大半带伤，可以说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同时，他也密切关注着徐锐的动向。这位镇西大将军手段老辣，一边派出精锐骑兵继续清扫北境残存的鞑靼小股部队，稳定防线；一边大刀阔斧地整顿燕云城防务，修复城墙，清点库府，安抚流民。办事效率极高，而且赏罚分明，很快就在军中树立了极高的威望。
林凡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徐锐这是在展示肌肉，也是在无声地宣告：北境，现在是他徐锐说了算。
这天，林凡的伤好了大半，能自己下地走动了。徐锐派人来请他去军中大帐议事。
到了大帐，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徐锐带来的镇西军将领，还有赵老将军（身体稍有起色）和张悍（勉强能坐着了）等燕云城方面的将领。
气氛有些微妙，镇西军的将领们个个昂首挺胸，带着胜利之师的傲气；而燕云城这边的将领，包括林凡麾下的，则多少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刚经历惨败，全靠人家救命。
徐锐坐在主位，看到林凡进来，点了点头：“林将军来了，坐。”
林凡在留给他的位置坐下，正好在徐锐下首。
“今日召集诸位，是商议北境后续布防以及……军队整编事宜。”徐锐开门见山，声音洪亮，不容置疑。
整编？林凡心里一紧，来了。
果然，徐锐接着说道：“燕云一战，原有边军及林将军所部，损失惨重，建制已不完全。为有效防御鞑靼卷土重来，老夫意欲将北境现有兵马，连同老夫带来的部分镇西军，统一整编为‘北疆都督府’，由老夫暂代都督一职，统一指挥调度。”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凡身上：“林将军勇冠三军，守城有功，可任都督府副将，协助老夫处理军务。原各部兵马，打散后重新编入新的营、卫。诸位将军，各有任用。”
帐内一片寂静。
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白：缴枪，换番号，重新分配。徐锐要把北境的兵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林凡这个副将，听着好听，其实就是个高级参谋，没了直接带兵的实权。
赵老将军等人面露苦涩，却不敢出声反对。形势比人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敢争兵权？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凡。他是皇帝亲封的征北大将军，理论上北境最高指挥官，虽然现在有名无实，但态度关键。
林凡心里骂娘，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早知道徐锐会有这一手。硬顶？现在没那个实力。乖乖交权？那以后还混个屁？慕容臻让他稳住北境，可不是让他当光杆司令的。
他沉吟片刻，抬起头，迎着徐锐的目光，缓缓开口：“大将军所言极是。北境新遭大难，百废待兴，确实需要统一号令，重整旗鼓。末将……没有异议。”
徐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没想到林凡答应得这么痛快。
但林凡话锋一转：“不过，末将以为，整编之事，不宜过急，也不宜过于粗暴。”
“哦？林将军有何高见？”徐锐挑了挑眉。
“高见不敢当。”林凡不卑不亢，“只是有些浅见。燕云守军与末将所部，虽伤亡惨重，但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兵，对北境地形、敌情最为熟悉，更是与鞑靼血战到底的忠勇之士。若强行打散，混编入新军，恐伤将士之心，也失了这一支熟悉本地情形的骨干力量。”
他顿了顿，继续道：“末将建议，可否以现有残部为基础，补充兵员、装备，保留其基本建制，作为北疆都督府麾下的一支‘尖刀’或者‘先锋’？专门负责最前沿的侦察、突袭等任务。如此一来，既能发挥其长处，也能更快形成战斗力。至于大将军带来的镇西军精锐，则可作为战略预备队和中坚力量，驻守核心关隘，稳如泰山。”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既承认了徐锐的主导权，又为自己麾下的老兄弟争取了生存空间和一定的独立性。把“被打散吞并”变成了“保留建制作为特殊部队”，面子给了，里子也想要。
帐内不少燕云城系的将领都向林凡投来感激的目光。
徐锐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没有说话。他在权衡，林凡这小子，比他想象的更难缠，也更有脑子。他提出的方案，确实有一定道理，而且姿态放得够低。
“林将军爱兵如子，考虑周详。”徐锐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此事，容老夫再斟酌斟酌。整编细则，稍后再议。”
他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留下了回旋余地。
林凡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起身抱拳：“末将遵命。”
接下来的会议，主要讨论了布防、粮草调配等具体事务，林凡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补充几句关于本地情况的信息。
散会后，林凡刚走出大帐，徐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林将军，留步。”
林凡停下脚步，转身：“大将军还有何吩咐？”
徐锐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行，挥退了左右，看似随意地问道：“林将军，对京城近日之事，有何看法？”
林凡心里一凛，知道正题来了。他谨慎地回答：“末将远在北境，消息闭塞，不敢妄加评论。只盼陛下能早日稳定朝局，则天下幸甚。”
徐锐笑了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陛下年轻，骤登大位，身边又多是……嗯，一些清流文臣。这稳定朝局，谈何容易啊。有时候，需要一些……嗯，非常手段，也需要真正能打仗、肯听话的武将支持。”
他停下脚步，看着林凡：“林将军是聪明人，如今北境已定，不知对将来，有何打算？是愿意留在北境，与老夫一同为国戍边？还是……想着早日回京，辅佐陛下？”
图穷匕见，
这是在逼他站队了。是留在北境当我徐锐的部下，还是铁了心要回京当慕容臻的嫡系？
林凡感觉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汗。这个问题，一个回答不好，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徐锐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坦然道：“末将的一切，皆是陛下所赐。陛下但有所命，末将万死不辞。至于留在北境还是回京，全凭陛下和大将军安排，末将绝无二话。”
他把皮球又踢了回去，态度鲜明地表达了忠于慕容臻，但在具体安排上，给了徐锐面子。
徐锐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哈哈一笑，拍了拍林凡的肩膀（没拍受伤那边）：“好！好一个‘绝无二话’，林将军果然是忠勇可嘉，陛下没有看错人。”
他没有再逼问，转而说道：“整编之事，就按你刚才说的思路，先弄个章程出来看看。至于回京……眼下北境初安，还需得力干将坐镇。林将军不妨先安心在此，帮老夫把摊子理顺。待局势彻底稳定，老夫亲自为你向陛下请功。”
“多谢大将军！”林凡躬身道。心里却暗骂：老狐狸，这是要把他暂时扣在北境了。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他现在回去，确实是火上浇油。不如趁此机会，利用徐锐提供的资源，好好把手下这支残兵整训出来，打造成真正的精锐。这才是将来安身立命、帮助慕容臻的本钱。
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林凡立刻把王狗剩、哑巴（雷豹还在养伤）和几个信得过的老部下叫来。
“听着！”林凡眼神锐利，“徐大将军已经同意，保留咱们的基本建制。从明天起，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王狗剩，你负责把还能动的老弟兄都拢到一起，严格操练，别他妈因为刚打完仗就松懈。”
“哑巴，你带人，把咱们现有的武器装备都检查一遍，能修的修，不能修的，想办法从缴获里淘换好的。”
“还有，派人去伤兵营，告诉那些受伤的兄弟，好好养伤，伤好了，老子这里还给他们留着位置。”
众人轰然应诺。
林凡看着他们，沉声道：“京城不太平，陛下需要咱们。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把自己这把刀，磨得更快，更利。到时候，陛下一声令下，咱们就能立刻变成一支能打硬仗的尖兵，杀回京城，替陛下扫平那些魑魅魍魉。”
“明白！”众人的眼神都亮了起来，充满了干劲。
接下来的日子，林凡一边配合徐锐进行北疆都督府的筹建工作（主要是在整编方案上为自己这边争取最大利益），一边狠抓自己麾下部队的整训。虽然人手少，装备差，但士气却在肉眼可见地恢复和提升。
同时，他通过徐渭留下的隐秘渠道，不断关注着京城的动向。
消息断断续续传来，不容乐观。慕容臻虽然手持遗诏，占据大义名分，但永昌伯、张尚书等人勾结部分宗室和京营将领，势力不小，双方在京城形成对峙，小规模冲突不断，局势僵持。
更让林凡心头火起的是，他收到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不是徐渭的，而是通过苏晓那边辗转传来的。信里说，永昌伯等人似乎查到了苏晓和小草与他的关系，正在暗中搜寻她们的下落，想以此作为对付他的筹码！
“王八蛋！敢动老子的人！”林凡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苏晓和小草是他的逆鳞。
他立刻找来徐渭商量。
徐渭也是面色凝重：“永昌伯这是狗急跳墙了，殿下那边压力很大，暂时无法全力保护苏姑娘她们。为今之计，恐怕需要尽快将她们转移出京城，送到更安全的地方。”
“往哪里送？北境现在也不太平！”林凡烦躁地踱步。
“或许……可以送往江南？”徐渭建议，“江南远离权力中心，商贸繁盛，易于隐藏。我在江南有些故旧，或可托付。”
林凡沉吟片刻，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好！就按徐先生说的办，立刻安排可靠人手，护送她们南下，务必保证安全。”林凡咬牙道，“等老子回了京城，第一个就拿永昌伯这老狗开刀。”
安排完苏晓的事情，林凡走到院子里，看着南方，眼神冰冷。
京城的风雨，他暂时够不着。
但他这里，磨刀的声音，一刻也不能停。
永昌伯，张尚书，还有那些跳梁小丑……
洗干净脖子等着。
老子这把在北境淬过火、见过血的刀，很快就会回来了。
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