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处的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似乎都比往常更有节奏。何雨柱趴在轧机旁的图纸上，铅笔尖在纸面飞快游走，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滴在蓝布工装前襟，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他手里攥着的钢板尺刚从设备上挪开，上面还沾着机油，却丝毫不影响他在图纸上标注出精确到毫米的轴承间距。
“王技术员，这组齿轮的模数得再加大0.5，不然承受不住改造后的扭矩。”他头也不抬地喊道，声音穿透嘈杂的车间，“下午让锻造车间重新开模，我把参数报给你。”
王技术员拿着记录本跑过来，看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这哪是笼统的计划？光是冷却管道的走向就标注了十七种方案，连不同水温下的热胀系数都算得清清楚楚。他想起上周何雨柱带着他们拆解报废轧机时，徒手指出第五组传动轴存在隐性裂纹的样子——后来探伤仪的结果出来，误差不超过两毫米。
这样的细节每天都在技术处上演。张工程师在核对材料清单时发现，何雨柱连某种特殊焊条的库存都记得分毫不差，甚至知道库房角落里还堆着三箱去年苏联援助的备用件。“这些你怎么知道的？”他忍不住问。何雨柱正蹲在地上用粉笔演算应力公式，闻言笑了笑：“后勤处的账本上记着呢，我顺手翻了翻。”
张工程师看着满地的演算公式，突然明白为什么这小子能身兼两个副处长——后勤的家底摸得清，技术的门道吃得透，这种跨界的本事，厂里找不出第二个。
办公楼三楼的厂长办公室里，杨厂长对着进度报表笑得合不拢嘴。桌上的搪瓷杯里泡着新茶，热气氤氲中，他用红铅笔在“效率提升12%”的数字下画了三道杠。“老李啊，你算是给咱们厂挖着宝了。”他朝李怀德扬了扬报表，“照这势头，年底前就能完成全部改造，到时候咱们厂的产量能进全国前三！”
李怀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上周去岳父家吃饭，吴首长特意让警卫员给他倒了杯酒，说他“有识人之明”。这话比任何奖励都让他受用。“还是厂长您决策英明。”他适时地捧了一句，“不过小何这孩子确实争气，昨天半夜还给我打电话，说解决了连铸坯的温度控制难题。”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孙副厂长拿着一份领料单走进来，看见报表上的数字，脸色变了几变。“杨厂长，技术处申请调拨的特种钢材超出预算三成，这得您签字才行。”他把单子往桌上一放，语气带着几分生硬。
杨厂长扫了一眼就签了字：“只要能出成果，钱不是问题。孙副厂长，你分管技术，得多盯着点，别出岔子。”
孙副厂长捏着单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他昨晚去车间转了一圈，亲眼看见何雨柱指挥工人安装新型传感器，那熟练程度比干了十年的老技术员还强。说不嫉妒是假的——那本该是他的政绩。可转念一想，只要项目成功，作为分管领导，他的履历上也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这种矛盾的心思像根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离开办公室时，他在走廊里撞见何雨柱，对方笑着打招呼：“孙副厂长，正好想找您汇报下设备调试的事。”他冷哼一声没搭腔，擦肩而过时，却听见何雨柱跟身后的技术员说：“明天让孙副厂长来看看咱们新做的应力测试，他对这方面有经验。”
孙副厂长的脚步顿了顿，心里五味杂陈。这小子，倒是会做人。
轧钢厂食堂的烟囱比往常冒烟更早。马华系着崭新的白围裙，正指挥着两个学徒和面。他现在是一食堂的班长，胸前的口袋里别着支钢笔，那是何雨柱送他的，说“当干部了，得会算账”。“胖子那边怎么样了？”他问刚从二食堂回来的帮厨。
“胖师傅正跟采购科吵架呢，说今天的猪肉不新鲜。”帮厨笑着说，“不过二食堂的人都服他，昨天他露了手九转大肠，连厂长都来打饭了。”
马华点点头，把刚出锅的糖火烧装进饭盒。每天这个时候，他都要往四中跑一趟——给何雨水送午饭。自从何雨柱接管技术处，姐弟俩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照顾妹妹的担子就落在了他肩上。
四中的校门口，穿着蓝布校服的何雨水正等在梧桐树下。她比去年高了些，梳着利落的马尾辫，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马华哥，不用天天送的，学校食堂也挺好。”她接过饭盒，里面总是装着两荤一素，还有个剥好的鸡蛋。
“师傅说了，高三费脑子，得多补补。”马华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个苹果，“这是他昨天让我给你留的，苏联品种，甜着呢。”
何雨水咬了口苹果，甜丝丝的汁水漫过舌尖。她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家了，上次哥哥来看她，穿着笔挺的干部服，身后跟着两个技术员，说话时眉头微蹙的样子，让她突然觉得哥哥长大了。“我哥还好吗？”她忍不住问。
“好着呢，就是忙，昨天在车间待到后半夜。”马华压低声音，“对了，刘光天的事，多亏你跟师傅求情，知道我来你这，他还特意让我替他感谢你一声。”
提到刘光天，何雨水叹了口气。上次回四合院，她看见刘光天脸上带着伤，校服袖子还破了个洞，说是又被他爸打了。“他也不容易。”她轻声说，“我哥答应帮他，也算积德行善了。”
这时上课铃响了，何雨水把饭盒塞进书包：“马华哥，替我跟我哥说，让他注意身体。”看着她跑进教学楼的背影，马华心里直叹气——这兄妹俩，都是让人操心的命。
四合院的吵闹声比往常更刺耳。刘海中手里的皮鞭扬得老高，刘光天蜷缩在墙角，额角的伤口渗出血珠，滴在磨破的裤腿上。“我让你犟！让你不听话！”刘海中气急败坏地吼着，皮鞭带着风声抽下来。
“爸！别打了！”刘光天突然猛地站起来，胳膊挡在身前，皮鞭抽在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是他第一次反抗，连自己都愣住了。
刘海中也懵了，随即火气更盛：“反了你了！敢挡我？”他扬手还要打，却被冲进来的刘光福抱住了腿：“爸！别打二哥了！他会被打死的！”
混乱中，刘光天趁机冲出院子，迎面撞见买菜回来的王主任。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主任！您救救我！我爸天天打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邻居们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王主任看着刘光天脸上的伤，眉头皱得紧紧的：“刘海中！你这是犯法知道吗？现在新社会，不许家暴！”
刘海中手里的皮鞭僵在半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全院人面前被数落，比打他一顿还难受。“我教训我儿子，这孩子不打不出息……”他嘴硬道。
“你要是再敢动手，我就让派出所的人来处理！”王主任叉着腰，“孩子是国家的，不是你私产！”
刘海中悻悻地放下皮鞭，看着刘光天，气不打一处来：“有能耐你别吃我的喝我的！滚出去！”
这话正中刘光天下怀。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就走！”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留下满院错愕的邻居。
三天后，轧钢厂食堂的后厨里，刘光天系着围裙在摘菜。何雨柱站在旁边看着，他特意把这孩子交给马华，就是想让踏实的马华磨磨他的性子。“在这里好好干，学门手艺，比什么都强。”他语重心长地说。
刘光天点点头，眼里闪着光。这几天住在食堂的临时宿舍，虽然简陋，却不用再担惊受怕。马华教他切菜时，还偷偷塞给他两个肉包子，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香的饭。“谢谢柱子哥，我一定好好学。”
正说着，门口传来咳嗽声，刘海中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不自然的表情。“光天，跟我回家。”他语气生硬。
刘光天往马华身后缩了缩：“我不回。”
“反了你了！”刘海中提高了嗓门，“你妈给你煮了鸡蛋，跟我走！”
“说了不回就是不回！”刘光天梗着脖子，“我现在在这儿上班，有工资，不用你养活！”
这话戳中了刘海中的痛处，他指着刘光天的鼻子骂道：“你个白眼狼！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把你扔尿盆里淹死！”
“二大爷，话可不能这么说。”何雨柱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光天现在是厂里的工人，不是孩子了。您要是想他，周末可以让他回去看看，没必要动气。”
刘海中看见何雨柱，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他知道儿子能进厂里，全靠眼前这位副处长。可心里的火气没处撒，只能狠狠瞪了刘光天一眼，悻悻地走了。
这事很快传遍了四合院。三大爷阎埠贵坐在院里的小马扎上，吧嗒着旱烟，眼珠转得飞快。“柱子现在可真是能耐了，十六岁的孩子都能安排工作。”他跟旁边的二大爷说，话里有话。
刘海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什么能耐？我看就是拉帮结派！”话虽如此，心里却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儿子能进轧钢厂，当初何必打他那么狠。
阎埠贵可没心思听他抱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二儿子阎解放在机修厂当临时工，天天偷懒耍滑，上周还因为跟师傅顶嘴被开除了。要是能让何雨柱给安排到食堂，哪怕当个帮厨，也比在家待着强。
当天晚上，阎埠贵拎着两斤橘子来到何雨柱家。“柱子啊，三大爷来看看你。”他满脸堆笑，把橘子往桌上放，“听说你给光天安排了工作，真是年轻有为啊。”
何雨柱正在看图纸，抬头笑了笑：“三大爷客气了，光天是自己愿意学，跟我没关系。”
阎埠贵搓着手，干咳两声：“那个...你二弟解放，最近赋闲在家，他也想进厂学门手艺，你看...”
“三大爷，不是我不帮忙。”何雨柱放下图纸，语气诚恳，“食堂招人得通过厂里的考试，我不能搞特殊。再说解放在机修厂的事，厂里都知道，我要是硬把他弄进来，别人该戳我脊梁骨了。”
阎埠贵的脸一下子垮了，拿起橘子就要走：“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何雨柱说了一句“解放要是真想上班，让他去参加下个月的招工考试，凭本事进来，没人能说闲话。”
阎埠贵悻悻地走了，心里把何雨柱骂了千百遍。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在理——要是二小子真能考上，那才是长久之计。
中院的贾家倒是难得清净。贾东旭最近像变了个人，天天加班到半夜，回来就抱着技术书啃。贾张氏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逢人就说儿子有出息，将来肯定能当干部。
秦淮茹却有些担心。她总是觉得，贾东旭在怀疑她与何雨柱，所以和何雨柱相处时，处处小心。
虽然贾东旭对她越来越好，可是她心里知道，知道丈夫心里那根刺还没拔。丈夫比何雨柱大两岁，虽然已经是三级工了，但是何雨柱却已经是副处级领导，贾东旭虽然表面上说笑，但背地里说了不少何雨柱坏话，话里话外透露着一个酸字。自从何雨柱提拔后，贾东旭就没再登过何雨柱的门，甚至在院里遇见，都故意绕着走。
“东旭，别总跟人比。”秦淮茹给丈夫端来洗脚水，“咱们日子过得好好的，比啥都强。”
贾东旭把书往桌上一摔：“你懂什么？他何雨柱以前就是个厨子，凭什么当领导？我看就是走了后门加上走了狗屎运！”
秦淮茹没接话，默默收拾着桌上的书本。她知道丈夫的脾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希望他别一时糊涂，做出什么傻事。
相比之下，后院的许家倒是平静。许大茂和江晨雪每天各忙各的，晚上回来吃顿饭，倒也相安无事。江晨雪在工会当干事，天天忙着组织文体活动，没时间管许大茂；许大茂依旧放映电影，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到处勾搭姑娘。
这天晚上，许大茂刚下班，就被江晨雪叫住了：“我妈让咱们周末回去吃饭，你准备点礼物。”
“知道了。”许大茂敷衍着，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溜出去——他跟以前认识的一个寡妇约好了，今晚在电影院后面的小树林见面。
等江晨雪睡熟了，许大茂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月光下，他哼着小曲往电影院走，没注意到墙根下站着个黑影——那是起夜的何雨柱，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何雨柱摇摇头，转身回了屋。许大茂这性子，迟早要出事。他现在没心思管别人的闲事，桌上的图纸还等着他审核，明天一早，技术处还有场硬仗要打——新型轧机的第一次试生产，成败在此一举。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图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预示着前路的坎坷与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