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持续了半分钟。
那句“已经摆在我办公桌上的报价”，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空气轻微地震荡了一下，没有波澜，却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风吹过露台，掀动桌上的文件。糖包滚到地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响。没人弯腰去捡。
哈维盯着李衡，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终于忍不住开口：“是谁？”他低声问，像是在咬字。“哪个混蛋，提前和你谈过？”
没人回答。目光在桌面上来回游走，每一双眼睛都藏着怀疑。那种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刺耳。
亚瑟·高曼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他意识到，他们被逼进了一个典型的囚徒困境。继续联合抵制，风险太大；各自出价，又是李衡想要的局面。
一阵短暂的权衡之后，派拉蒙的雪莉·兰辛率先出价。
她的语气仍然平稳：“李，我们可以给三千块银幕。感恩节档期，也不是不可能。但分成……五十五不太现实。”
她话音刚落，索尼的马克·坎顿就接上：“我们给五十，但我们要海外录像带发行权。”
“录像带？”哈维冷笑一声，扭头看他，“你还活过去吗？李，我可以给五十二，但我们要周边开发权。”
几秒之内，露台变成了谈判现场。几分钟前还在联手抵制的人，此刻竞相报价，声音此起彼伏。那张长桌像一口被煮开的锅，蒸汽一层层往上冒。
李衡没有插话，只是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他们。他的表情几乎礼貌，甚至有点温和。
直到高曼举起手，现场才重新安静。
他看着李衡，目光沉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百分之五十三。”
他的声音稳得近乎冷漠，“这是华纳的底线。你下一部S级项目，我们要优先投资。李，这是你能得到的最体面条件。”
所有人都停下。阳光穿过树叶，落在那张桌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班德的手心在发汗。他觉得这已经够了——五十三，远远超过任何导演或独立制片人的待遇。
但李衡只是轻轻一笑。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
“高曼先生，”他说，“我想你们还是没弄明白。”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一个体面条件。”
他顿了顿，语气平缓到几乎温柔。
“我是来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冲班德点了下头。
班德从旁边的皮包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方盒，放在桌上。盒面印着《美丽心灵》的艺术海报，烫金字闪着光——盘古之家·典藏版。
“这是？”罗恩·迈耶皱眉。
李衡看着他们：“纪念版dVd。我们已经生产了首批五十万套。”
他指了指包装，“昨天下午，我们已经和沃尔玛签了独家销售协议，未来将在全美三千家门店同时上架。”
没人说话。风吹动纸页，发出细微的翻响。
哈维死死盯着那张光碟，脸色变得相当难看。雪莉·兰辛轻轻吸了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敲着咖啡杯。
他们都明白了。
如果盘古放弃院线发行，凭借现在的热度，《美丽心灵》的碟片足以卖爆。
他们的影院、发行渠道、甚至舆论掌控力，全都失效。
而盘古——可以独自吞下所有利润。
李衡拿起盒子，仔细看了看烫金的标题，像在欣赏一件工艺品。
“如果早餐会谈不拢，”他语气平静，“明天盘古就会宣布——放弃北美院线。”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
“我很好奇，一部被联合封杀的奥斯卡获奖电影，在沃尔玛的货架上，会卖出怎样的数字。”
空气似乎被压缩。露台外的阳光太亮，让所有人的脸都显得苍白。
高曼看着他，嘴角微微颤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衡将盒子放回桌上，轻轻推到中央。
“现在，”他重新坐下，声音恢复了那种礼貌的平静，“我们可以继续谈谈我刚才的条件了。”
没人回答。
只有咖啡杯里的泡沫，一点一点地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