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登记本就被人翻开了。
王大锤蹲在指挥棚门口啃馒头，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着，眼睛却盯着最新一批物资清单。昨晚送来的三箱药材刚拆封，一股子草根混着土腥味直冲鼻腔，他捏着鼻子数了数标签：黄精、首乌、灵芝孢粉……还有一包写着“百年老参”的，拿手一掐，软得像发霉的压缩饼干。
“又来这套。”他啐了一口，抄起笔在本子上画了个叉，“第十个了，打着支援旗号送假货，真当咱们是收破烂的？”
林野从泡面桶堆后头站起来，卫衣兜里那张预警符还在微微发热。他没说话，走到那包“老参”前，撕开包装，指尖轻轻一抹——表面浮着层油光，内里纤维松散，明显泡过药水充重。他顺手把它扔进角落的回收箱，那儿已经堆了半箱类似玩意儿。
“今天开始，所有物资进棚前先过筛。”他说，“王大锤你牵头，三人一组，查来源、验成色、记编号。谁敢私藏漏报，直接踢出轮值名单。”
王大锤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抹了把嘴：“那要是有人非说我们不识货呢？”
“那就让他们自己吃下去。”林野转身走向广场中央新立的公示板，拿起粉笔写下第一行字：【可用资源·第一批】。底下列着几样真正靠谱的东西——两捆符纸原浆、五斤净灵砂、一本《基础导引术》手抄本，还有一小袋青木籽，据说是能种出来驱邪的小树苗。
人群很快围了过来。
有人指着那本书问能不能借阅，林野摇头：“原件不外借，想看的排班抄录，每人每天一页，抄完交回审核，确认无误才能焚毁换下一页。”
“为啥要烧啊？”一个年轻人嘀咕。
“防人拍照传出去。”林野把书锁进铁皮柜，“这年头，连修真功法都能被做成知识付费课程，我不信这个邪。”
下午两点，评审组出了第一份报告。三十多批捐赠里，真正能用的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要么是普通保健品贴了玄学标签，要么就是压根不懂修炼的人瞎凑热闹送来的日用品——比如整整一箱印着“道可道非常道”的保温杯。
“这算什么？团购福利？”王大锤拎着杯子冷笑，“下次是不是还得送个‘太上老君推荐款’电热水壶？”
林野没笑，但他把其中一个杯子留下了。拧开盖子看了看内胆，不锈钢材质，保温八小时，确实比他们现在用的泡面桶强点。他顺手塞进自己桌下，准备晚上灌点热水暖手。
真正让他多看两眼的，是一对老夫妻送来的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铜钱，边缘磨损严重，但中心孔洞泛着淡淡青光。他用玉佩轻碰了一下，铜钱微微震颤，灵气流转顺畅，显然是长期用于布阵的老物件。
“留着。”他合上盖子，“回头给新队员练手用。”
傍晚时分，第一批分配结果落地。疗伤组优先拿到了黄精和灵芝粉，几个前两天受伤的兄弟当场熬了一锅，喝完直打嗝，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瓶颈期的四个人领到了限量灵气丹，每人三粒，够支撑一次冲击尝试。
最紧张的时刻发生在夜里九点。
李薇站在修炼区中央，脚边摆着林野特制的引灵带——那是用旧符纸和他那件穿了三年的卫衣碎片编成的，能实时传导体内灵气波动。她深吸一口气，吞下一颗灵气丹，盘膝坐下。
周围没人说话。
林野坐在不远处的泡面桶上，右手搭在玉佩上，闭着眼感知节奏。王大锤抱着 arms 站在边上，手里攥着一把石灰粉，随时准备扑灭可能失控的灵火。
前十分钟一切正常。
二十分钟后，李薇额头冒汗，呼吸变重。
第三十分钟，她周身开始泛起微弱白光，像是夜雾里的萤火虫。
“成了？”王大锤压低声音。
“别吵。”林野睁开眼，盯着她头顶那团逐渐凝聚的气旋。
突然，灵压飙升。
李薇身体一抖，嘴角溢出一丝血线。林野手指一弹，一张符纸飘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轻轻落在她肩头。气旋瞬间稳住，转而向下沉入丹田。
三小时后，她睁眼。
掌心一缕青焰缓缓升起，虽小却稳定。
全场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一阵压抑已久的欢呼。有人拍墙，有人跳起来喊“牛逼”，王大锤直接把手里的石灰粉撒了半袋，跟放雪似的。
林野没动。
他看着那团火，点了点头，起身走到记录本前，写下一行字：“李薇，初入筑基，可用。”
接下来的事变得不一样了。
第二天天没亮，修炼区外就排起了队。有人带了自家祖传的铜镜来检测资质，有人说愿意用三个月工资换一次冲击机会，还有个戴眼镜的小伙举着手机直播，镜头对着公告栏猛拍：“家人们看好了，这就是民间修真的真实现场！”
林野让人把直播的关了。
“想练可以，按规矩来。”他说，“谁插队，谁明天开始负责清理厕所。”
王大锤乐了：“咱这儿哪有厕所？”
“那就挖一个。”
中午前，第二批药材入库。这次是外地一个药材商连夜送来的，包装正规，检测合格。林野让人搬进仓库时，特意让王大锤在每箱底部贴了清点符。
“东西越多，越容易出岔子。”他把最后一张符压在酸辣粉盒底，“有些人现在笑脸相迎，等咱们用上了他们的货，回头再收利息。”
王大锤一边登记一边嘟囔：“不至于吧？咱们又不是欠条都没打。”
“人心比符纸难测。”林野抬头看了眼天。云层压得低，风里带着湿气，玉佩贴在胸口的位置有些发烫。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盒子扣紧，塞回裤兜。
夜里十一点，轮修结束。
最后一名成员收功离场，林野独自留在修炼区，蹲下检查引灵带的残余能量。纤维末端有些发黑，说明刚才有人强行延长修炼时间。他记下了名字，准备明天谈话。
王大锤打着哈欠走过来：“差不多得了，你也歇会儿。”
“你先去睡。”
“你又来这套。”王大锤靠着墙站住，“昨儿李薇突破，你不也守到天亮？我说你是不是怕别人进步太快，抢你c位？”
林野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是怕有人还没学会走路，就想飞。”
王大锤咧嘴一笑，正要回嘴，远处仓库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两人同时转头。
林野站起身，手已经摸向酸辣粉盒。
王大锤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我去看看？”
“别动。”林野低声说，“等三分钟。”
他知道，有些安静，是因为有人正在屏住呼吸。
仓库门缝里，一道极淡的绿光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