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甲板的狂欢持续到了后半夜。能量烤肉的香气混杂着人们的欢声笑语，以及孩子们终于能安心入睡的平稳呼吸声，构成了“龙城”落成后第一个夜晚最动人的交响曲。
我坐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面前摆着一盘烤得外焦里嫩、撒足了孜然辣椒面的变异金枪鱼排，正慢条斯理地啃着最后几根肋骨上的贴骨肉。肉质紧实弹牙，能量充沛，就是刺多了点。
篝火的余烬还在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映照着空旷了许多的甲板。大部分人都已心满意足地回到分配到的崭新舱室，去体验这来之不易的安全与舒适。只有少数巡逻队员和后勤人员还在进行最后的清理。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传来。
我头也没抬，继续跟那根顽固的鱼刺较劲。
以雷将军为首，吴教授、几位重要的部门负责人，以及猎兽小队的几名核心队长，一行人神色肃穆，却又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走到了我面前。
他们互相看了看，最终由雷将军上前一步，这位老将脸上还带着一丝宿醉（能量饮料喝多了）的红晕，但眼神却异常清澈和坚定。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发表什么重大宣言，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何顾问！”
我“噗”地一声，终于把那根卡在牙缝里的鱼刺吐了出来，精准地落在一旁的骨碟里。然后才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嗯？还没去休息？明天的‘捕鱼’计划不用养足精神？”
雷将军被我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噎了一下，准备好的慷慨陈词差点卡壳。他身后的吴教授连忙暗中捅了他一下。
雷将军定了定神，再次开口，语气更加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何顾问！我们几个，代表‘龙城’一期全体十万居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我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冲淡嘴里的辣味。
“龙城已立，百废待兴，前路更是艰险未知！”雷将军声音沉凝，“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我们需要一个核心，一个能带领我们在这末世中继续前行、开创未来的领袖！”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我，连同他身后的所有人，齐刷刷地，用一种混合着无比期盼、敬畏和决心的眼神，聚焦在我身上。
“何顾问！没有您，就没有‘昆仑’的今天，更没有‘龙城’的诞生！您的能力，您的远见，您一次次拯救我们于危难……这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我们一致认为，‘龙城’城主之位，非您莫属！”
“请您，为了这十万信任您、追随您的居民，为了龙国在这末世残留的火种……”雷将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猛地抱拳，躬身行礼，“……出任‘龙城’第一任城主！”
“恳请何顾问（何顾问）出任城主！”他身后所有人，无论是白发苍苍的吴教授，还是杀气腾腾的猎兽队长，全都齐刷刷地躬身，声音整齐划一，在这寂静的凌晨甲板上，显得格外清晰和沉重。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篝火余烬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我放下水杯，用餐巾擦了擦嘴和手，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目光在他们依旧躬着的身体上扫过，能清晰地看到雷将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看到吴教授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
我轻轻笑了一声。
“城主？”我语气带着点玩味，“听起来挺麻烦的。”
众人身体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要管人，管生产，管防御，管分配……屁事一大堆。”我掰着手指头数落，每说一项，他们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然后，我话锋一转。
“不过嘛……”我拖长了音调。
所有人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既然你们这么诚心诚意地请求了……”我站起身，走到雷将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直起身。
看着他们那紧张到几乎要窒息的表情，我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行啊。”
“这个城主，我当了。”
瞬间，巨大的喜悦和放松如同洪流般冲垮了所有人的紧张！雷将军眼眶瞬间又红了，吴教授更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然而，没等他们发出欢呼，我紧接着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有个条件。”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生怕我反悔。
“以后……”我指了指旁边那些还在冒着余烟的烧烤架，以及堆放着的、没吃完的海兽肉，“……‘龙城’的食堂，包括所有食品分配和研发，归我直辖管。”
我目光扫过他们，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我说烤几分熟，就烤几分熟。我说今天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说新品种海兽肉该怎么烹饪，就怎么烹饪。”
“谁也别跟我抢。”
“这点权力，我这城主，总得有吧？”
静。
死一样的寂静。
雷将军等人脸上的狂喜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仿佛憋着笑又不敢笑、混杂着茫然和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们预想了何顾问可能会提出各种苛刻的条件，或是赋予自己无上的权柄，或是制定严苛的律法……
结果……就这？！
管食堂？！抢着决定吃什么？！
这……这算什么条件？！
但下一秒，雷将军猛地反应过来！何顾问这是用他最“何烨”的方式，接受了城主的职位，同时……也是在告诉他们，他不在乎那些世俗的权力，他在乎的，是更实际、也更“根本”的东西——让所有人能吃好，活下去，甚至……活得有滋味！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雷将军几乎是吼出来的，脸上绽放出巨大的、如释重负的笑容，“食堂……不！整个‘龙城’的后勤饮食系统，全部由您直辖！您说怎么吃，就怎么吃！”
“对！何城主说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吴教授也激动地附和。
“城主万岁！食堂万岁！”不知哪个猎兽队长脑子一热，喊出了这句有点诡异却又无比贴合实际的口号。
顿时，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压抑的欢呼和笑声终于爆发出来！
“哈哈哈！好！何城主！”
“以后就跟何城主混吃的了！”
“城主！明天咱们捕鱼计划，能不能顺便捞点没尝过的新品种？”
气氛瞬间从庄重肃穆变得热烈而……接地气。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别围着了。”
“该睡觉睡觉，该准备准备。”
“明天……”
我看向远处那片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显得愈发深邃莫测的海洋，眼神微眯。
“……还得给你们找新食材呢。”
“我这新任城主，总不能让我的城民，天天吃库存吧？”
众人哄笑散去，每个人的脚步都轻快无比，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干劲。
有何城主在，别说深海捕鱼，就是去地狱捞火锅，他们都觉得……稳了！
我重新坐回椅子，拿起一根新的、烤得滋滋冒油的章鱼须。
城主？
名头而已。
还是手里的烤串实在。
不过，既然戴了这顶帽子……
总得让这“龙城”的菜篮子，丰富点才行。
我咬了一口章鱼须，感受着q弹的口感和充沛的能量在齿间迸发。
嗯，是得抓紧了。
近海的“菜”，都快吃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