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浑浊的海水中，秦文东的动作近乎疯狂。匕首在变形的金属框架和破碎的强化玻璃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每一次用力都激起一片细碎的气泡和杂质。他的眼中只剩下舷窗内那个模糊的身影和那只苍白的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进去！把她带出来！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草，试图缠绕他的心脏——他怕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上失去所有生机，怕自己拼尽全力还是来不及。但比恐惧更强大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要将她从这冰冷黑暗的牢笼中夺回的执念。
入口一点点扩大，勉强可以容纳一个人侧身挤入。秦文东顾不上被锋利边缘划破潜水服和皮肤的刺痛，奋力一钻，半个身子探入了机舱内部。
昏暗的头灯光束下，左沐晨的情况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她穿着昨晚入睡时的单薄衣物，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泛着青紫色，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气泡。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右腿，被卡在了因撞击而扭曲变形的副驾驶座椅和舱壁之间，小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折，周围的海水隐隐带着一丝淡红。她整个人都泡在冰冷的咸水中，机舱中的空腔留有一点点空气让她头部勉强露在水面，但随着海水不断灌入，这个空间也在迅速缩小。
秦文东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但紧接着，他死死盯住了左沐晨口鼻处——那里，在头灯的照耀下，正有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小气泡，断断续续地冒出！
还有呼吸！虽然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停止，但她还活着！
这一发现让秦文东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焦急淹没！他深吸一口气后毫不犹豫地摘下自己的呼吸面罩，迅速而轻柔地扣在左沐晨的口鼻上，将宝贵的氧气源给了她。他知道左沐晨此刻更需要这维持生命的空气。
必须立刻把她弄出去！每一秒都可能是生死之别！
秦文东转到卡住左沐晨右腿的位置，双手抓住扭曲的金属椅背和舱壁，试图用蛮力将它们掰开。古菌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肌肉贲张，青筋暴起，冰冷的海水似乎都因他的发力而微微震荡。然而，在水下，力量大打折扣，而且那金属结构在撞击后相互咬合得异常紧密，单凭人力难以撼动。他尝试了几次，只能让缝隙扩大了一点点，左沐晨的腿依然无法抽出。
时间在流逝，秦文东自己也开始感到缺氧的眩晕和冰冷海水的刺骨寒意。他焦急万分，却又感到一阵无力。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黑影灵活地从秦文东身后扩大的舷窗缺口游了进来，头灯的光束晃动，照亮了来人——竟然是凯蒂！
她也换上了紧急潜水装备，脖颈上的金属项圈在头灯下反射着幽暗的光。她看到秦文东的困境，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游到秦文东身边，用手势快速询问情况。
秦文东来不及惊讶她为何会下来，也来不及细想，立刻指向左沐晨被卡住的右腿位置，做了个“需要力量，一起”的手势。
凯蒂迅速点头，游到另一侧，和秦文东形成夹角。她同样伸出手，抓住了金属结构。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同时爆发出全身的力量！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变形声在水中沉闷地响起。这一次，在两人合力的作用下，那顽固的缝隙终于被强行撑开了一个足以让左沐晨小腿抽出的空间！
秦文东心中一喜，立刻小心翼翼地将左沐晨的右腿从夹缝中解脱出来，他甚至能感觉到小腿骨可能已经骨折，但此刻顾不上了。
他将呼吸面罩戴回自己脸上，贪婪地吸了几口救命的氧气后又扣在左沐晨脸上，然后迅速解下自己和凯蒂身上多余的、可能妨碍上浮的装备，用一只手紧紧抱住左沐晨冰冷的身体，另一只手向凯蒂示意：上浮！
凯蒂会意，游到秦文东身边，协助他保持平衡和上浮姿态。两人一左一右，护着昏迷不醒的左沐晨，双脚奋力蹬水，朝着头顶那越来越亮的海面快速上升。
压力在减小，光线在增强。十几米的距离，在此刻却显得如此漫长。秦文东能感觉到左沐晨的身体越来越冷，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的残烛，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哗啦——！”
三人终于冲破海面，咸湿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焦糊味扑面而来。秦文东和凯蒂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他们此时正漂浮在坠机区域边缘相对干净的海面上，不远处，最后几块直升机小小的残骸还在缓缓下沉，冒着气泡和油污。
“快！检查她的情况！”秦文东喘息着，将左沐晨的身体尽量托出水面，让她仰面朝上。
凯蒂立刻游近，动作麻利地检查左沐晨的脉搏和呼吸。她的脸色很快变得异常凝重。
“脉搏极其微弱，几乎摸不到！呼吸……几乎没有自主呼吸！体温过低，严重溺水，右腿可能有骨折，而且可能还有内伤！”凯蒂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急促而沉重“她需要立刻进行心肺复苏和保暖，然后紧急手术！否则撑不了几分钟！”
秦文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抬头望去，只见两架直升机正在远离他们的位置——长时间悬停在高盐高湿的海面上空，对发动机是极大的负担，而且他们起飞仓促，油料本就不满。
陈默焦急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显然他一直在呼叫“文东！凯蒂！你们怎么样？找到沐晨了吗？我们的油料报警了！必须立刻返航，否则我们也会坠海！快艇还有至少四十分钟才能到！”
四十分钟！左沐晨连四分钟都未必撑得过！
秦文东抱着左沐晨冰冷的身躯，感受着她生命力的飞速流逝，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千辛万苦将她从海底捞起，难道最终还是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怀里吗？
不！绝对不行！
他猛地抬头，眼神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对着通讯器吼道“陈默！我和凯蒂刚才乘坐的直升机还能坚持多久？！”
那架直升机上接替凯蒂的驾驶员迅速估算了一下，声音带着绝望“最多……再坚持五分钟悬停！这样回去的时候我还有机会在海滩迫降”
五分钟！快艇还要四十分钟……这是一个几乎无解的死局！
海风呼啸，波涛起伏。秦文东紧紧抱着左沐晨，目光扫过茫茫大海，又看向头顶那两架如同救星却又正在离去的直升机，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