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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护罩的边缘开始泛起一圈圈淡淡的光晕,像是风吹过湖面时荡开的涟漪,轻轻晃动着。那层原本坚固无比的能量屏障,此刻却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薄膜,在空气中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我站在主控室门口,手指还搭在启动键上,指尖有些发麻——不是因为电流,而是心里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好像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余光里,苏小雨正蹲在地上,手里拆着平板电脑,零件散了一地。几根彩色电线从接口伸出来,连着一个用口香糖瓶子改的小装置。她低着头,碎发遮住了半边脸,但手稳得不像话。一根细如发丝的铜线精准地接进电路,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她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可我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绷紧了,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出去的猫。

“三分钟。”她没抬头,声音冷静得不像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最多三分钟,我能再给它来一记重击。”

猛牛单手举着哑铃,另一只手撑着墙,喘得像跑了十公里。他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肌肉还在微微抽搐。额角的汗混着灰尘和干血,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可他的眼神还是那么亮,像一头不肯倒下的野兽。

“三分钟够我砸穿三层楼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只要你们别拖后腿就行。”

我没说话,弯下腰,把周明远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他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呼吸虽然平稳,但脉搏跳得乱七八糟——一下快,一下慢,像是有两个心跳在打架。

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生病。虫族还在他体内,只是暂时安静下来,像一头藏在黑暗里的猛兽,等着重新醒来。

我盯着他的脸,忽然想起三天前他在通风井对我说的话:“如果你发现我开始说梦话,尤其是说些听不懂的话……立刻打晕我。”当时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现在才明白,那是他在给自己留遗言。

“准备好了就动手。”我说,声音比我想象中还要稳,“这次我们不是守门,是破门。”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好像都静了一下。苏小雨的手顿了顿,猛牛慢慢直起身子,就连昏迷的周明远,眼皮也轻轻颤了一下。

这不是逃跑,也不是防守。这是我们第一次,主动出击。

苏小雨按下按钮的瞬间,整条走廊猛地一震。那层透明的能量膜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扭曲成一团乱麻,然后“啪”地熄灭了。一股刺鼻的臭氧味冲进鼻子,夹着烧焦的塑料味,呛得人喉咙发痛。灯光忽明忽暗,红色应急灯旋转起来,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又长又怪,像一群挣扎的鬼影。

“走!”猛牛第一个冲出去,抡起哑铃砸向b区的金属门。“轰”的一声,门框直接变形,裂开一条大缝。他一脚踹进去,硬生生把整扇门踢飞,砸在对面墙上,扬起一片烟尘。

可就在我们刚要跨步的时候,脚下的地面突然变软了,像是踩进了泥里。紧接着,五个黑影从裂缝里钻了出来,动作整齐得吓人。

它们长得不像人,也不像机器。皮肤是半透明的胶质,底下有蓝色的脉络一闪一闪,像电路一样跳动。最可怕的是它们的眼睛——每一只瞳孔里都在播放画面:我六岁生日那天,爸爸抱着我在实验室转圈,警报灯在背景里闪个不停。那个画面太清晰了,连他袖口磨破的线头都能看见。

我心里一紧。那是我从没跟任何人提过的记忆。

“别看它们的眼睛!”我大喊一声,一把扯下苏小雨的耳机扔过去,“挡住视线!”

苏小雨反应极快,立刻用耳机盖住眼睛,靠耳朵听动静往后退。她一边退一边低声数着:“左三步,右斜四十五度……”她的听力早就练出来了,能靠回声判断位置。猛牛干脆闭眼,凭感觉挥哑铃扫出一片空地,每一击都带着风声,逼得那些黑影连连后退。

可我却往前冲了。

伸手抓住其中一个虫族战士的手腕。

就在触碰的瞬间,我的能力启动了。

一股陌生的信息猛地冲进脑海——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而是一串不断分裂重组的基因链。我看到dNA螺旋里嵌着发光的代码,像写进生命里的程序。紧接着,记忆碎片炸开了:

爸爸穿着白大褂,站在爆炸边缘的实验台前。火光照在他眼镜上,他手里握着一枚发蓝光的胚胎,把它按进了自己胸口。他嘴唇动了动,我没看清,但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

“……只有血亲才能承载量子纠缠态……”

头痛得像要炸开,无数根针在脑子里搅。我踉跄后退,差点摔倒。苏小雨及时扶住我,我顺手把一块记忆芯片塞进她手里——那是我本能生成的存储体,专门用来截取外来信息。

“拿到了?”她压低声音问。

我点头,嗓子发干:“查……查那段基因序列。”

她立刻插进平板,手指飞快滑动。屏幕上的代码像瀑布一样滚落,系统自动比对数据库。几秒后,结果跳出——匹配度98.7%,标记为“林氏家族特异片段”。

苏小雨抬头看我,眼神复杂:“这东西一半是虫族基因,一半是你家祖传的。你爸不是在研究它……他是把自己变成了培养基。”

我还来不及反应,头顶的天花板突然裂开了。

不是炸开,也不是塌陷,而是像玻璃一样被划出一道十字形的口子,边缘光滑得诡异。灰尘落下的瞬间,一个人影缓缓落下。

黑色长裙,戴着单片眼镜,右手微微翘起,像随时要弹钢琴的女人。

黑玫瑰。

她落地无声,鞋跟轻点地面,影子却像活了一样,顺着地板蔓延,缠住灯柱、通风管,甚至爬上墙壁,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她没看我们,而是抬起左手,按在自己的机械义眼上。

“滴”的一声。

空中浮现出一段全息影像。

年轻的陈锋跪在废墟里,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人满脸是血,胸口有个焦黑的洞,手里还攥着半截试管。是我爸。

“你说过这是为了人类进化!”陈锋的声音嘶哑,“可它吃掉了你!它把你变成了怪物!”

影像里的父亲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宿主……必须是血脉相连之人……下一代……已经在她体内……”

画面定格。

黑玫瑰关掉投影,终于看向我。她的眼神没有敌意,也没有嘲讽,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你现在明白了?”她说,“你不是偶然获得能力的。你是被选中的容器。从出生那天起,你的细胞就在和它们共存。你父亲用自己的身体激活了初代基因锁,而你,是唯一能完成最终融合的人。”

我盯着她,声音有点抖:“你们到底想从我身上拿走什么?”

她笑了,不是嘲笑,也不是得意,反而像是在心疼我。

“不是‘拿’。”她说,“是‘唤醒’。你体内的虫族基因一直在沉睡,因为它在等一个信号——来自另一个宿主的量子共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昏迷的周明远:“比如,一个和你父亲做过同样选择的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

周明远?他也……接受了植入?

我回头看他。

他还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可就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他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不是抽搐,而是有意识地,敲了两下。

短,短。

摩斯密码里的“I”。

我在……这里。

苏小雨突然低呼:“林晚,你看地上!”

我低头。

影子不对劲。

我的影子站在原地,可地砖上的轮廓,正缓缓抬起手,指向走廊尽头。

不止是我。

猛牛的影子松开了哑铃,慢慢举起双手,像是在投降。

苏小雨的影子摘下了耳机,转头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不属于她的笑。

黑玫瑰站着没动,可她的影子已经走到我们中间,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谁。

空气开始波动,像夏天热浪升腾的样子。远处的墙壁出现重影,一层叠着一层,每一层都是不同的场景:有实验室,有战场,还有……我小时候的家。我看见妈妈坐在餐桌旁织毛衣,窗外下着雪,炉子上炖着汤。那个画面我从没见过,可却觉得无比真实。

口袋里的许愿宝盒轻轻震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系统提示音第一次没了往常的俏皮,平平地说了一句:

“检测到高浓度量子纠缠信号,建议启动愿望回溯预载入。”

我没有掏它。

我只是站着,看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走出身体,走向那条布满裂痕的走廊尽头。

那里,一面本不该存在的镜子正缓缓浮现。

镜子里,站着另一个我。

她穿着白大褂,眼角有道疤,手里拿着一支装着蓝光液体的针管,正对着镜外的我,轻轻摇头。

她的嘴唇动了。

我没听见声音,但读懂了她的口型:

“别相信他们。”

“包括我。”

我心里一震。

她是谁?未来的我?还是某种幻象?

我往前迈了一步,却被猛牛一把拉住。

“别过去!”他低吼,“那是陷阱!影子都失控了,谁知道镜子里的是真是假!”

苏小雨也冲过来,死死抓住我的手腕:“林晚,你现在情绪太不稳定了!刚才的数据冲击可能影响了你的判断!那个‘你’很可能是虫族制造的假象!”

我看向她们,又看向镜子。

镜中的“我”依旧静静站着,眼神复杂,有警告,也有悲伤。她缓缓举起针管,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做了个注射的动作。

接着,她的身影开始模糊,镜面泛起涟漪,像被风吹皱的湖面。

就在这时,周明远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睁开了眼。

但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瞳孔深处,一团幽蓝的光在缓缓旋转,像遥远的星云。

他坐起身,动作缓慢却精准,像一台终于启动的机器。他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太冷,太深,藏着太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秘密。

“你终于来了。”他说,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我们等你很久了。”

我后退一步,心跳狂跳。

“你是谁?”

他歪了歪头,像是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艺术品:“我是你父亲最后的备份。也是……你真正的启蒙者。”

“不可能!”苏小雨尖叫,“周明远三个月前才调来c区!他根本没参加过初代实验!”

“表面身份是假的。”黑玫瑰淡淡开口,“他是‘容器计划’第七号原型体,编号x-7。二十年前就被冷冻,最近才激活。他的意识,来自你父亲的大脑扫描数据。”

我脑子嗡的一声,天旋地转。

所以……周明远从来就不是周明远?

他是爸爸的复制体?一个装着爸爸记忆的躯壳?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声音发抖,“为什么引导我破解防护罩?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些记忆?”

他笑了,这一次,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因为我答应过你妈妈——要保护你,直到你能自己做出选择。”

他慢慢站起来,走向那面镜子。

“现在,选择来了。”

镜子再次清晰。

这一次,镜中的“我”没有摇头,而是伸出手,掌心朝外,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然后,她转身,走进镜中深处,背影渐渐消失在白光里。

周明远停下脚步,抬头看我:“你愿意知道真相吗?不只是关于虫族,关于实验,关于你父亲……还有关于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没有回答。

但我把手伸进了口袋,握住了许愿宝盒。

它不再震动,而是变得滚烫,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

我知道,一旦启动“愿望回溯”,我就再也无法回头。

有些真相,揭开之后,会彻底粉碎你对现实的认知。

可如果不揭开,我们就永远只是别人剧本里的棋子。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周明远,看向黑玫瑰,看向猛牛和苏小雨。

“告诉我。”我说,“全部。”

就在这时,整座基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天花板的裂缝扩大,一道银白色的光倾泻而下,照亮了那面镜子。

镜面开始融化,化作流动的液态金属,缓缓凝聚成人形。

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了。

她穿着旧式研究员制服,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眼角有细纹,眼神却明亮如星。

是我的妈妈。

她张开嘴,声音温柔而坚定:

“欢迎回家,小晚。”

我终于懂了。

这场战斗,从来不是为了活下去。

是为了找回被埋葬的真相,是为了夺回属于我们的未来。

而第一步,就是走进那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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