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关中平原的黄土路,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抚摸这片肥沃的土地。
吕玲绮勒住白马,仰头望去——天际线被一望无际的麦田切割成温柔的弧线,风吹过处,绿浪翻滚,层层叠叠涌向远方,连空气里都飘着新麦的清香,甜得让人心头发颤。
“这麦子长得可真喜人。”黄浩赶着马车,忍不住咂嘴,“比洛阳城外的田垄密多了,穗子也沉,看着就压秤。”
路边驿站的小吏正蹲在树荫下啃干粮,听见这话直起腰,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咱们关中的麦子,如今可是宝贝!自陛下推广那‘改良麦种’,亩产比往年翻了一倍还多!百姓家里的粮仓都堆不下,好些人家还在院里挖了地窖,存着的余粮够吃三年呢!”
他说着,往麦田里指了指:“你看那些农夫,以前天不亮就下地,天黑了还舍不得回,如今日头刚偏西就歇着了,地里的活计却一点没落下。这新麦种耐旱,还少生虫,省了多少力气哟!”
田埂上,几个农夫赶着水牛耕作,犁铧切开湿润的泥土,露出底下黝黑的沃土。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举着麦芽糖,在田边追逐嬉闹,笑声清脆得像风铃。远处的打谷场上,已经有农户在晾晒新收的麦子,金黄的麦粒在阳光下闪着光,晃得人眼睛发亮。
吕玲绮望着这丰饶景象,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她年少时在中原流浪,见过太多荒田饿殍,也听过老人们念叨“关中天府”的传说,却从未想过会是这般光景——不是史书上冰冷的文字,而是实实在在的烟火气,是农夫脸上的笑意,是孩童手里的糖块,是连风里都带着的安稳味道。
“以前只当‘关中天府’是说书人夸张,”她侧头看向刘禅,语气里带着难得的坦诚,“今日一见才知,大汉强盛的根基,原是在这田垄里。你能让百姓安稳耕作,确有治国之才,比……比史书里写的强多了。”
刘禅正看着麦田里忙碌的身影,闻言笑道:“治国哪有什么捷径?不过是让种地的有田种,织布的有衣穿,孩子能读书,老人有依靠罢了。”他忽然指向远处的水渠,“你看那道渠,才是真本事。”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蜿蜒的水渠从渭河边延伸过来,清澈的河水顺着渠岸缓缓流淌,均匀地分向各个田垄,连最远处的地块都能浇到水。渠边没有水车,也没有挑水的农夫,水流却像长了眼睛似的,乖乖地滋润着每一寸土地。
“这是按诸葛妹妹的图纸修的‘自流渠’。”关银屏策马走近,抽出腰间的剑,轻轻挑起渠边的一块石板,“你看这坡度,一分一毫都算得精准,借着地势让水自己流,不用人力,还不浪费。去年大旱,靠这渠救了关中万亩良田呢!”
诸葛月儿正蹲在渠边,拿着个小巧的罗盘测量坡度,听见这话仰起脸,小脸上满是得意:“这算什么?等下个月,西边的水库修好了,就是连旱三个月,水里的鱼都饿不死!”她从怀里掏出图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水利工程,“我还打算在渠边种上桑树,让农户养蚕,既能固堤,又能添份收入,一举两得!”
张莹莹翻看着信鸽刚送来的字条,笑着补充:“刚收到消息,今年关中的税粮,除了本地自用,还能支援西域三万人马的粮草。西域都护府的士兵,往后不用再啃干硬的饼子啦。”
“才三万?”诸葛月儿不服气地撅起嘴,用笔杆敲了敲图纸,“若再修三处水库,开五条支渠,明年至少能多养活一万人!”
刘禅看着三女各展所长——关银屏熟悉军务,能将水利与防务结合;张莹莹精通商道,算得清粮草账;诸葛月儿擅长工造,能把图纸变成现实——再瞥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吕玲绮,她正望着水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杆,眼神里少了往日的冷硬,多了几分柔和。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带着麦田的清香,让人心里暖洋洋的。这大概就是他想要的天下吧——不止有安稳的田垄,还有身边这些各有光芒的人。
傍晚时分,车队在一处农庄借宿。老农姓王,是个爽朗的关中汉子,听说他们是从成都来的“官差”,非要杀只自己养的土鸡招待。灶房里很快飘出鸡肉的香气,混着新蒸的麦饭味道,勾得黄浩直咽口水。
饭桌上,王老汉端着粗瓷碗,喝了口自酿的米酒,打开了话匣子:“去年这时候,鲜卑人还敢来犯,骑着马在幽州烧杀抢掠,可把咱们吓坏了。结果陛下一句话,派马超将军带着西凉铁骑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打回老家了!听说那鲜卑单于,吓得连王庭都迁到漠北去了,现在想起马超将军的威名,还直打哆嗦呢!”
他说得兴起,放下碗拍着大腿:“还是咱们大汉厉害!想当年,我爷爷说,匈奴人也敢在边境耀武扬威,如今呢?还不是得乖乖给陛下送贡品?这都是托陛下的福啊!”
吕玲绮默默听着,手里的筷子停在碗边。她想起父亲吕布当年在草原与鲜卑骑兵交手的经历——那些鲜卑人确实骁勇,擅长骑射,冲锋时像潮水般汹涌,若非父亲武艺超群,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鲜卑人骁勇善战,尤其擅长奔袭,”她放下筷子,低声对刘禅道,“马超将军虽勇,却也不可轻敌。他们这次败退,怕是在积蓄力量,若不彻底打服,迟早还会再来。”
刘禅点头,舀了勺鸡汤放在她碗里:“你说得对。朕已让马承在西凉练兵,改良了骑兵的甲胄和马槊,过阵子秋收结束,朕亲自去一趟幽州,定要把他们打服,让他们世世代代不敢南顾。”
王老汉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只听见“打服鲜卑”,立刻举着碗附和:“对!就得打服他们!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汉的土地,不是谁都能踩的!咱们的百姓,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农庄里升起袅袅炊烟。灶房的火光映在窗纸上,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吕玲绮看着碗里的鸡汤,又看看刘禅沉稳的侧脸,听着隔壁王老汉哼着关中小调收拾农具,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比江湖漂泊的风雨更让人踏实。
或许,父亲当年征战的尽头,想要的也不过是这样的安稳吧——有饭吃,有衣穿,有安稳觉睡,有底气说一句“我是大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