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真是这般斥责柳文轩的?”
南宫陌的声音低沉如闷雷,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渣与血腥气,重重砸在死寂的书房里。那冰冷的银色面具转向影七,露出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足以焚毁理智的九幽业火!暴怒、猜忌、被冒犯的狂戾杀意,如同沸腾的熔岩,几乎要冲破那副冰冷面具的禁锢!那句“锦衣玉食,备受尊荣”像淬毒的针,反复刺扎着他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带来一种扭曲的刺痛感。
“是,王爷。”影七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最精密的器械复述着冰冷的现实,“王妃斥责柳文轩之言,字字句句,属下听得真切。‘慎言!’、‘锦衣玉食,备受尊荣!’、‘其心可诛!’ 王妃语气冰冷严厉,态度决绝,当众与柳文轩划清界限,未留半分余地。”
影七的确认,像一桶滚油,浇在了南宫陌心头那早已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上!
斥责?划清界限?
好一个“锦衣玉食,备受尊荣”!好一个“其心可诛”!
她斥责得越是严厉,越是决绝,在南宫陌此刻被醋海与猜疑彻底淹没的狂怒中,反而更像是欲盖弥彰!是心虚!是做给他看的姿态!若非心中有鬼,若非怕他知晓柳文轩那番“寻清净去处”的引诱之言,她何必如此激烈地撇清?!
柳文轩!那个温润如玉、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竟敢当着他影卫的面,对他的王妃说出那般大逆不道、意图引诱的话!什么“委屈”?什么“竭尽所能”?什么“寻清净去处”?这分明是在赤裸裸地挖他的墙角!是在挑战他“冥王”的底线!是在觊觎他南宫陌的女人!
而李晚晴……她在那宴席之上,面对柳文轩那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倾慕的目光时,是什么神情?影七虽未描述细节,但那首惊才绝艳的咏菊诗,那足以震动全场的才情,不正是在柳文轩面前绽放的吗?!她是否……也曾对柳文轩回以过一丝欣赏?是否也曾因那伪君子的维护而有过片刻的心动?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住南宫陌的心脏!一股狂暴的、足以毁天灭地的戾气轰然爆发!
“砰——!”
一声巨响!
南宫陌身侧那张坚硬沉重的紫檀木书案,在他毫无征兆的一掌之下,竟如同脆弱的朽木般,应声四分五裂!木屑纷飞,沉重的案几轰然倒塌,笔墨纸砚、公文卷宗散落一地!那盏孤灯也未能幸免,灯油泼洒,火苗瞬间熄灭,书房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雷烈和影七在巨大的威压和这突如其来的破坏面前,同时单膝跪地,头垂得更低,大气不敢出!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黑暗中那个身影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如同洪荒巨兽苏醒,带着择人而噬的疯狂杀意!
“柳、文、轩!” 黑暗中,南宫陌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诅咒,一字一顿,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无边的杀机,“好!很好!本王倒要看看,你这‘才子’,骨头到底有多硬!雷烈!”
“属下在!”雷烈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立刻!去查!”南宫陌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查柳文轩!查他柳家!查他所有的亲朋故旧!本王要知道他从小到大做过的每一件龌龊事!他柳家上下,所有不干净的底细!给本王挖!挖地三尺!三天之内,本王要看到足够让他身败名裂、让柳家万劫不复的东西!办不到,你提头来见!”
“是!属下遵命!”雷烈心头巨震,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领命,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书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他知道,王爷这是动了真怒,柳文轩……完了!
“影七。”南宫陌的声音再次响起,转向另一个方向,冰冷依旧,却带着更深的、令人心悸的阴沉。
“属下在。”
“跟着王妃,寸步不离。她回府后,让她……立刻来见本王!”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碾磨而出,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风暴。
“是!”影七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执行命令。
书房彻底陷入了死寂的黑暗。只有浓烈的墨香、灯油味和木屑的粉尘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还有那令人窒息的、如同实质般的狂暴戾气。南宫陌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玄色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冰冷的银色面具,在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如同黑暗中择人而噬的凶兽之瞳。
***
冥王府的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车厢内一片漆黑,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单调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李晚晴紧绷的神经上。
她靠在冰冷的车壁上,浑身脱力,指尖依旧残留着细微的颤抖。安国公府的喧嚣、李明珠的恶毒、满堂的赞誉、柳文轩那番致命的“关切”……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疯狂回旋。尤其是最后斥责柳文轩时,她几乎能感觉到黑暗中影七那如同实质的目光!他会如何禀报?南宫陌会信她吗?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太了解那个男人的冷酷和掌控欲了。柳文轩那番话,无异于在南宫陌最敏感的逆鳞上狠狠踩了一脚!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她自己……那句“锦衣玉食,备受尊荣”,此刻回想起来,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南宫陌的脸上,也打在她自己的心上。他会不会认为这是虚伪的讽刺?
“王妃……您没事吧?”紫苏担忧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黑暗中响起。她也被吓坏了。
“没事。”李晚晴的声音异常沙哑,透着浓浓的疲惫。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马车终于驶入了冥王府那如同巨兽之口般的侧门。沉重的府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府内熟悉的、压抑的森冷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沉重感。
李晚晴刚扶着紫苏的手走下马车,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是影七。
“王妃。”影七的声音毫无起伏,“王爷在书房,请王妃即刻前往。”
来了!
李晚晴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沉到了谷底。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影七那“即刻”二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更昭示着南宫陌此刻的怒意已经达到了顶点!
“知道了。”李晚晴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袖中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她对紫苏低声道:“你先回去。”然后,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朝着那座如同魔窟般的主院书房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通往未知的风暴中心。
主院书房。
门虚掩着,透出里面一片死寂的黑暗。浓烈的墨味、灯油味和一种……木料碎裂后的粉尘气息,混合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煞气,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李晚晴站在门外,心脏狂跳。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她定了定神,抬手,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房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破坏气息的寒意扑面而来!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李晚晴勉强看清了书房内的景象——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四分五裂,散落一地!书籍、卷宗、笔墨纸砚如同被狂风席卷过,狼藉不堪!整个房间,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狂暴的蹂躏!
而在那片狼藉的废墟中央,一个高大的玄色身影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他站在那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周身散发出的冰冷煞气和狂暴戾气,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李晚晴的咽喉,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南宫陌!
他甚至没有转身。但那无声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威压,已经让李晚晴感到了灭顶般的窒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背影中蕴含的滔天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李晚晴强忍着转身逃跑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她缓缓走进书房,在距离那玄色身影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浓烈的木屑和墨汁混合的尘埃气息呛入鼻腔。
她微微福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王爷……臣妾回来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那玄色的背影没有任何回应,如同冰冷的磐石。只有那沉重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几乎要将李晚晴彻底淹没。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冷汗,无声地浸湿了李晚晴的后背。
终于,南宫陌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冰冷的银色面具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暴露在外的眼眸,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风暴!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冰冷的猜忌和一种被彻底触怒后的、令人胆寒的暴戾!他死死地盯着李晚晴,如同猛兽锁定着爪下瑟瑟发抖的猎物。
“柳文轩……”南宫陌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他给你递帕子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温、柔、体、贴?”
轰——!
李晚晴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知道了!他连当年文会上那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知道了!这必然是影卫调查的结果!他这是在……翻旧账!是在用最刻薄的方式,质疑她和柳文轩之间那早已被时间湮灭的、仅存于对方一丝善意中的过往!
“王爷!”李晚晴猛地抬头,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被羞辱的屈辱和震惊,“那只是多年前一次偶然!柳公子不过是出于君子之风!臣妾与他……”
“君子之风?”南宫陌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充满讽刺的戾气!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瞬间将李晚晴完全笼罩!冰冷的松木与铁锈气息混合着浓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好一个君子之风!好一个‘念念不忘’!好一个‘再聆清音’!更好一个‘寻清净去处’!”
他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李晚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咚”的一声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冰冷的墙壁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刺骨的寒意。
“他柳文轩算个什么东西?!”南宫陌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李晚晴耳边炸响,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怒和毫不掩饰的杀意,“也敢对本王的女人献殷勤?!也敢对你存有非分之想?!也敢……引诱你离开本王?!”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咆哮而出,震得李晚晴耳膜嗡嗡作响!
他猛地伸出手,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大手并未碰触她的身体,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撑在了她耳侧的墙壁上!咚!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书房中回荡!那坚硬的墙壁仿佛都在这一撑之下微微震颤!
李晚晴被他禁锢在他身体与冰冷的墙壁之间狭小的空间里!他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了她,投下浓重的阴影。冰冷的银色面具近在咫尺,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头!那双燃烧着暴怒火焰的眼眸,如同地狱的入口,死死地锁定了她惊恐的瞳孔!他灼热而带着酒气和暴戾气息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脸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李晚晴!”南宫陌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渣和血腥气,清晰地砸进她的耳膜,也狠狠砸在她的心上,“你给本王听清楚!”
他另一只手猛地抬起,带着雷霆之势,却不是打向她,而是狠狠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呃!”剧烈的疼痛让李晚晴忍不住痛呼出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烧红的铁钳夹住,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想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丝毫动弹不得!
“记住你的身份!”南宫陌的声音冰冷如刀,带着绝对的掌控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狂怒,“你是冥王妃!是本王的女人!你的身上,烙着本王的印记!你的生死,你的荣辱,你的一切,都只属于本王一人!”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李晚晴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却死死咬着唇不肯落下。
“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南宫陌盯着她因疼痛而扭曲却依旧倔强的小脸,心中的暴戾与另一种更陌生的、更汹涌的情绪疯狂交织,让他几乎失控,“离那些不知死活的蝼蚁远一点!再让本王看到,或是听到,有任何男人胆敢觊觎你,或是你……对任何男人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欣赏或软弱……”
他猛地凑近,冰冷的金属面具几乎贴上了她颤抖的唇瓣,灼热而充满血腥味的气息喷吐在她脸上,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魔咒,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森然:
“本王不介意……亲手捏碎他们的骨头!然后,把你锁在只有本王能看到的地方!让你永生永世,都只能看着本王一人!”
这充满占有欲和血腥气的警告,如同最冰冷的枷锁,狠狠套在了李晚晴的脖颈上!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毫不怀疑,南宫陌绝对说得出,做得到!柳文轩……可能真的会死!而她……也可能真的会被囚禁!
巨大的恐惧和手腕上钻心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王……王爷……”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浓的哭腔和绝望的哀求,“臣妾……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求您……相信臣妾……” 她试图解释,试图让他明白,她对柳文轩绝无半分他想,她斥责得那么严厉,就是为了撇清!为了自保!
然而,她的眼泪和哀求,落在被醋海和猜疑彻底淹没的南宫陌眼中,却更像是心虚和委屈!是为了柳文轩而委屈吗?!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南宫陌摇摇欲坠的理智!他眼中暴戾的红光更盛!
“相信?”他发出一声充满讽刺和狂怒的冷笑,攥着她手腕的手猛地用力一扯!
“啊——!”李晚晴痛呼一声,整个人被他巨大的力量扯得向前一个趔趄,几乎撞进他冰冷的怀里!她身上带着的、那个装有自爆药粉的香囊,因为剧烈的动作,从她腰间滑落,“啪嗒”一声轻响,掉落在两人脚边的狼藉地面上。
这突兀的声响,让处于暴怒边缘的南宫陌动作微微一滞。他那燃烧着怒火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地面。
月光透过窗户,正好落在那枚素雅的、绣着几片竹叶的香囊上。香囊口因为坠落而微微松开,露出了里面一些……不同于寻常香料的、颜色深褐、质地细腻的粉末状东西。
药粉?
南宫陌面具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身上……为何会带着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