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那不是血肉之躯撞上冰冷石柱的碎裂声。
而是一股巨力将皇后狠狠拦下,身体撞在侍卫铁甲上发出的沉闷巨响。
电光石火之间,两名离得最近的禁军侍卫,如同捕食的猎豹般扑出,一人抱腰,一人架臂,死死地将状若疯魔的皇后按在了距离盘龙金柱仅有半尺的地方。
她的发髻彻底散乱,金贵的凤钗“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极致的疯狂与死寂的绝望。
这一幕,没有换来景明帝哪怕一丝一毫的动容。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属于夫妻情分的温存,如同被狂风吹熄的残烛,彻底湮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够了!”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皇帝的怒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皇后的身上。
他缓缓走下御阶,那明黄的龙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皇后的心上,让她浑身剧颤。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女人。
“你以为一死,就能了之?”
皇帝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字字诛心。
“你以为你死了,朕就会念及旧情,法外开恩?”
“你以为你用自己的命,就能保住你母家满门的富贵荣华?”
他伸出手,不是去搀扶,而是用手指着她,那姿态,仿佛在指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愚蠢!”
“从今日起,你给朕禁足于长信宫!”
长信宫。
那是前朝废后居住的冷宫!
皇帝的话,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化作一道无形的锁链,将她牢牢捆缚。
“没有朕的旨意,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这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这是要将她从一国之母的云端,打入活死人的地狱,让她在无尽的孤寂与悔恨中,日日夜夜,品尝今日种下的苦果。
皇后瘫在地上,身体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完了。
她完了。
她的询儿完了。
她身后的整个家族,也彻底完了。
景明帝不再看她一眼,那份决绝,仿佛在看一个早已死去的陌生人。
他毅然转身,走回那张冰冷的龙椅。
他重新拿起了那支蘸满了鲜红朱砂的御笔。
这一次,他的手,稳如泰山,再无半分迟疑。
笔锋落下,在那明黄的诏书之上,一个结构繁复,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废”字,一气呵成!
字迹,殷红如血。
“砰!”
景明帝拿起一方玉玺,重重地,盖了下去!
那一声巨响,如同丧钟,彻底敲碎了二皇子赵询最后一丝幻想。
内侍总管颤抖着双手,从龙案上捧起了那份决定了一位皇子命运的诏书。
他走到大殿中央,展开圣旨,用他那尖利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嗓音,一字一句,传遍了紫宸殿的每一个角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二皇子赵询,德不配位,倒行逆施!”
“结党营私,贪墨军饷,动摇国本!”
“勾结外将,图谋不轨,其罪当诛!”
“念其皇室血脉,朕不忍当庭赐死,今废黜其皇子之位,贬为庶人,终身圈禁于宗人府天牢!”
“钦此——!”
“钦此”二字,余音绕梁。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赵询的头顶。
废为庶人!
终身圈禁!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他成了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囚徒!
他将在这座他曾经无比熟悉的皇城里,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天牢中,腐烂,死去!
“不……”
赵询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破风箱般的嘶鸣。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早已失去神采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龙椅,看到了父皇那张冷漠到极致的脸。
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神情平静的赵奕。
他看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如同局外人一般,清冷淡漠的女人——林晚。
是他们!
是他们毁了他的一切!
一股极致的怨毒与不甘,冲上他的头顶。
他想嘶吼,想咒骂,想扑上去,将那两个人的血肉撕碎!
然而,他最后一口气,终究是没有提上来。
“呃……”
赵询的身体猛地一弓,像一只被抽走了脊骨的虾。
他双眼向上翻起,眼白触目惊心。
一缕白色的涎沫,从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
整个人在地上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竟是在这紫宸殿上,当着文武百官,当着他父皇的面,口吐白沫,抽搐着昏死过去。
一个时代,随着他这狼狈不堪的倒下。
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