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垃圾场,有东西在“呼吸”。
不是野狗刨食的窸窣,也不是晚风卷过破塑料袋的哗啦,是一种沉闷、粘稠的起伏声——像一床浸满了腐臭与血污的破被,在堆满秽物的山坳里,缓慢地、贪婪地吞吐着气息。每一次吸气,都有细碎的黑丝从腐烂的菜叶、生锈的铁皮、残破的尸骸间钻出来,钻进那床被子的棉絮深处;每一次呼气,都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混杂着织物霉变的酸腐,飘向不远处沉睡的小镇。
今夜,它又“饿”了。
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灭,昏黄的光线下,晓妍拖着疲惫的脚步匆匆前行。加班到深夜的她只想抄近路赶回公寓,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丝毫没察觉身后的阴影正悄然拉长、扭曲,化作一道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庞大轮廓。
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顺着脊椎爬上来,不是夜风的凉,是带着湿腻霉味的阴寒,像有无数冰冷的棉絮贴在了后背上。晓妍猛地停下脚步,心脏狂跳,刚要回头,一股巨大的力量就从侧面猛地袭来!
“啊——!”
短促的尖叫被瞬间掐断。她整个人被一张巨大的、由破布和棉絮缠绕而成的“网”死死裹住,那些看似柔软的纤维里,藏着无数尖锐的硬结和污秽的尖刺,一下就扎进了她的皮肉。数条粗壮的触手从破被深处窜出,如同蟒蛇般缠住她的四肢,冰冷而坚韧,越勒越紧,让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无法凝聚。
手机“啪”地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微弱的光映照出晓妍扭曲的脸。她眼睁睁看着一条最尖锐的触手,像毒蝎的尾刺,猛地刺入自己的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内脏、生机,正被一股贪婪的吸力疯狂抽离,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冷,意识在黑暗中迅速沉沦。
最后一眼,她看到的是那床破被上渗出的暗红色血渍,以及棉絮缝隙里,无数双由怨念凝聚而成的、浑浊的眼睛。
当清洁工在黎明时分发现晓妍的尸体时,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女孩的身体干瘪皱缩,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玩偶,腹部一个黑洞洞的伤口,内脏不翼而飞,周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腐臭与霉味。现场没有脚印,没有挣扎的痕迹,只有那床破被留下的、几缕沾着血污的棉絮。
这已经是小镇半月内的第三起命案了。
第一起是林老汉。晚饭后溜达的他,在回家的巷子里离奇失踪,隔天被发现时,尸体与晓妍一模一样——干瘪、空洞,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警方介入调查,却什么线索都找不到,只在现场捡了块发霉的破布碎片。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小镇蔓延开来。
原本喧闹的夜市早早散场,商户们收拾家什时眼神躲闪,低声议论着“妖物作祟”的传闻。天黑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狗吠声都消失了,整条街死寂得像座坟墓。有人说看到过巨大的黑影在巷口游荡,有人说深夜听到过棉絮摩擦的“沙沙”声,还有人说,那东西是被丢弃的邪物所化,专门在夜里猎食活人。
吴生来到这个小镇。
他穿着半旧的藏青色布衣,身形挺拔,背后用油布裹着个长条物件,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如鹰,扫过空荡荡的街道和紧闭的屋舍。空气中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杂着腐臭与霉变的味道,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这个猎妖使者的脚步。
他的使命,便是斩妖除魔,涤荡世间污秽。而这小镇的血腥与怨念,早已越过群山,引他前来。
吴生没有先找客栈落脚,而是直接去了前两起命案的现场。巷子里的石板路被反复清扫过,却依然残留着微弱的邪气,那是一种混杂着人类负面情绪与秽物气息的诡异能量,黏腻得像蛛网,沾在指尖都能感觉到一丝冰冷的恶意。他捻起地上一点不起眼的棉絮,凑到鼻尖轻嗅,眉头微蹙——这棉絮上不仅有霉味,还有淡淡的死气,以及一种……被无数污秽滋养过的邪祟之气。
“被妖。”吴生低声自语。
他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有些被人类丢弃的旧物,若沾染了足够的怨念与秽气,再遇上天时地利,便可能生出灵智,化作妖物。而以破被为形的妖邪,最是贪婪暴戾,靠吸食活人的内脏与生机为生,所过之处,只留枯槁尸体与无尽恶臭。
为了找到这妖物的踪迹,吴生在小镇停留了三日。他白日里走访居民,收集线索,夜里便潜伏在暗处,感知着空气中的邪气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