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晓雯的话，张铭本想反驳。
想说我和那个人不一样，我有【寻踪】，我有【0%存在感】，我不会被发现，我不会受伤。
但最后发现，只能烂在肚子里。
他能说什么?
说我会小心？
说我有把握?
还是说我是为了保护大家?
这听起来可太中二了。
最后，他只能低下头，继续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薯条。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
在苏晓雯的逻辑和事实面前，他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沉默。
窗外有鸽子飞过,翅膀扇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扑棱棱几声,然后消失在云层后面。天空越来越阴沉，似乎又要下雨。
苏晓雯没有追问，也没有继续说教。她只是安静地坐着，端起咖啡杯，小口地抿了一下。
这种沉默持续了大概十几秒。
你说得对。他挤出一个笑容，但嘴角的弧度都不太自然,我就是一个普通学生，哪有能力去查这种事。而且——
我下午两点有罗宾教授的课，和你的讲座是同一时间。等我下课都快四点了，天都黑了，哪还有时间去跟踪谁？此外......就算我想去，也找不到她人啊。栗子市这么大，她又不会告诉我她在哪。
虽然我大概率会旷这节课就是了......
张铭笑了笑:所以……要不等你讲座结束,我下课,我们再碰个头?把今天掌握的信息整理一下,列个清单，哪些是事实、哪些是推测、哪些需要补充，然后一起去警局。这样说得清清楚楚，警察也会更重视，对吧?
他说得很有道理。
逻辑清晰，安排合理，听起来完全没有破绽。
……行吧。苏晓雯最终点了点头。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妥协了，像是接受了他的提议。但紧接着，她补了一句，语气突然变得强硬：
下课后第一时间给我发消息，这次可不许关机了。
看来她对于那会刚说发消息聊到一半，自己突然关机玩失踪这件事，还微微有些耿耿于怀。
收到！张铭立刻举起右手,做了个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下课第一时间报告！绝不关机！绝不失联！
沉默持续了几秒。
张铭低头看着盘子里被戳烂的薯条，突然意识到到，得转移话题，不能让她继续盯着这件事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的样子，抬起头： 说起来...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
他的语气有点无奈，又有点自嘲： 被迫参赛
什么‘参赛’?苏晓雯愣了一下。
就是那个……张铭挠挠头，这比赛的名字实在是难记，世界青年学术什么什么大赛。
苏晓雯的眼睛瞬间亮了，
世界青年学者学术竞技锦标赛暨创新思维挑战大会?你要参加wYASc?
你怎么也能记住这么拗口的名字？
对对对,就那个，张铭苦着脸,许教授、霍桑教授还有罗宾教授，三个人联手把我报名了。说什么你上次的讲课思路很有创意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学术潜力
他顿了顿,做了个我太难了的表情:结果现在好了,我一个大一新生,连专业课都没上几门,要去和那些天才硕士生、博士生同台竞技。这不是送人头吗？
苏晓雯终于忍不住笑了：你也太夸张了。能参加这个比赛本身就已经很厉害了好吗?你知道这个比赛的含金量吗?
知道啊,张铭摊手,知道所以才更慌。据说获奖者里有十几个后来拿了诺贝尔奖……这种神仙打架的比赛,我一个凡人混进去，不是找虐吗?
别这么说,苏晓雯的语气认真起来,以你的能力……我是说,以你在讲座上展现出的那种思维方式，说不定真能......通过校内选拔赛。
小苏的就算是捧人也是如此的坦诚——最多通过校内选拔赛。
张铭摆摆手:得了吧,我可是清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不过……他耸耸肩,既然都报名了,那就尽力而为吧。反正重在参与嘛，能多认识几个学霸朋友也不错。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wYASc的事。苏晓雯明显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甚至主动分享了一些她知道的历届获奖者的故事……
气氛缓和了不少，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苏晓雯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2:47。
我得去占座了。 苏晓雯站起身， 动作却很慢。
穿外套穿到一半， 她突然停下： 对了，能借你手机看一下吗？
张铭正在擦手上的番茄酱， 下意识地掏出手机， 按指纹解锁，递过去， 干嘛？
看看你课表， 苏晓雯接过手机，
我想确认一下咱们时间有没有重合， 下周可以约着一起复习。
张铭挑眉： 小苏姐你还需要复习？ 早就是那种门门满分......
巩固一下总没坏处。 她低头看着屏幕， 手指滑动，点开课程表，扫了一遍。
然后—— 她的手指在屏幕下方某个位置 轻轻点了一下。
动作很快， 快到张铭根本没注意。
她把手机还给他，你下周三下午没课。
张铭接过手机，随手塞进兜里： 行啊，不过到时候可能要你教我......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看着苏晓雯那双平静的眼睛， 莫名有种......
怎么说呢。 就像妻子在询问丈夫的工作安排，方便随时查岗的感觉？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 他就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 想什么呢！
怎么了？ 苏晓雯看他表情怪异。
没...没什么， 张铭讪笑， 我是说，到时候麻烦你了。
苏晓雯侧过头：对了，罗宾教授今天下午的课......是实验课还是理论课?
张铭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呃……理论课吧,他如实回答,上次已经上过实验课了。怎么了?
那就是说,苏晓雯的眼睛盯着他,眼神里的光芒让张铭莫名感到不安,不用待在固定的实验室,不用做实验,对吧?
张铭的手指握紧了水杯。 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 顺着他的指尖滑下， 一滴一滴， 砸在桌面上。
她在暗示什么?
理论课的话，苏晓雯继续说，语气依然平静得可怕，学生可以提前离开，可以中途出去，可以找各种理由溜号。不像实验课,必须全程在实验室,有老师盯着,有实验记录要签字。
张铭张了张嘴。
她知道，她一定知道自己在撒谎，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打算老老实实去上课。
但她没有戳破。
苏晓雯没有再说什么。她拎起包,转身往门口走。鞋跟敲击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一下一下，像倒计时。
走到门口，她停了一下。
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张铭，声音远远地飘过来：
记住你说的——下课第一时间发消息。
语气很轻。
但每个字都像钉子，钉在张铭的心上。
玻璃门被推开，微弱的阳光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她离去的影子。影子越拉越长,最后消失在门外的人行道上。
”咔哒。“
门关上了。
张铭坐在原地。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撒谎，但她没再说什么，而是用那个看似随意的问题——是实验课还是理论课——告诉他：我都猜到了，但我暂时不拆穿你。
可能是觉得说再多也没法阻止他吧，怎么有种“良言难劝该死鬼”的感觉......
呸呸呸！我又不是要犯傻去送死！
张铭拿起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他看向窗外，苏晓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于是张铭便站起身，低声说：【寻踪】，寻找戴安娜的位置。 视野边缘，那根淡绿色的箭头，缓缓浮现。
指向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