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静止不是普通的停步，而是猎食者发现猎物时的绝对凝固。
张铭甚至能看到她背部的肌肉在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她转身的动作快得不像受了伤的人。战术靴在污水中划出一道弧线，水花还没来得及落下，她已经完成了180度转身。右手闪电般抽出战术刀，刀身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寒光。
十五米。
她和张铭之间的距离。
张铭贴在墙上，后背的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冷汗顺着脊椎流下，痒得要命，但他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模仿】带来的战斗经验在脑海里疯狂运转：
距离太近，她三秒内能冲到面前，下水道狭窄，没有闪避空间。她有刀，我赤手空拳，唯一的优势是她有伤，但那种程度的伤对她来说……
戴安娜开始移动。无声地向他的方向走来。
每一步都踩在水面最浅的地方，几乎没有声音。上半身保持着诡异的稳定，像是在地面滑行。
张铭知道，这是特种部队的cqb（近距离作战）步法，能在移动中随时开火或挥刀。
十二米。
张铭的大脑开始制定应对方案：
她靠近到五米时，主动出击，利用她的伤口，攻击腹部右侧。如果能抢到刀……不，抢不到的，她的握刀手法……那是用锁链拴在手腕上的握法。
十米。
凭借着米娅的视觉，他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没有表情。
那双眼睛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正在扫描每一寸空间。不是看，是扫描，像机器般精确而冰冷。
张铭的肌肉开始不自觉地收紧，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模仿】来的肌肉记忆在觉醒——重心微微前倾，脚尖用力抓地，手指弯曲成爪状……
八米。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
吱吱吱吱吱——！
尖锐刺耳的叫声突然从旁边的管道里爆发出来！
一只，两只，三只……
几十只下水道老鼠从各个管道口疯狂涌出！领头的肥硕如猫，门牙外露足有两厘米长。
鼠群如潮水般涌过隧道，在污水里激起密集的水花。
啪嗒啪嗒啪嗒——
几十只老鼠同时奔跑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像是一支混乱的军队在行军。
鼠群如潮水般涌过，在污水里激起密集水花。有几只从张铭脚边跑过，湿漉漉的皮毛擦过裤腿，滑腻的尾巴扫过鞋面。他依然保持一动不动。
《鼠鼠我啊，最喜欢一大家子遛弯了》
戴安娜皱起眉头，眼神从警戒变成了厌恶。
她盯着汹涌而过的鼠群看了两秒，慢慢松开了刀柄，把那寸出鞘的刀刃推了回去。
显然，她把刚才的声音归因于这群“过街”的老鼠了。
转身，继续前进。
张铭瘫在墙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刚才那几秒，他真的以为要打起来了。
谢谢你们，鼠鼠bRo，下次有机会请你们吃金拱门的芝士汉堡。
又往前走了大约十分钟。
期间又经过了几个岔路口，但戴安娜对路线了如指掌，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方向，似乎是早就有了目的地。
终于，前方出现了光亮。
不是霉菌的荧光，而是来自外界的自然光！
那是一个斜向上的排水口。铁栅栏已经锈得不成样子，几根铁条彻底断裂，中间留出了一个勉强能让人通过的豁口。
阳光从豁口洒进来，在污浊的水面上投下一块光斑。那束光在黑暗中显得如此耀眼，如此美好，简直像是天堂之光。
戴安娜走到排水口下方，抬头观察了一下。
然后，她双手抓住还算结实的铁条，手臂发力，做了一个标准的引体向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力量美感。
但张铭注意到，就在她翻身出去的瞬间，身体明显颤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按向腹部——显然是伤口被拉扯的剧痛影响到了她的整体发挥。
等等。
【模仿】带来的战术直觉突然响起警报。太安静了，戴安娜出去后没有任何离开的脚步声。按理说受伤的她，就算是原地缓一下，至少有衣物摩擦声或者呼吸的声音……
除非——她在上面蹲人。
张铭立刻改变计划。手指轻触左腕，重新启动了冷却好了的【0%存在感】。熟悉的被世界遗忘感觉包裹住他。
然后他才抓住铁条往上爬，来自戴安娜的身体素质确实厉害，轻松稳当，而且在适应了“幻痛”之后，他动作似乎比戴安娜还要快一点。
翻出排水口后，他扫视四周，没见人，但是稍微扩大了一下搜索范围后——果然！戴安娜就蹲在出口旁边三米处的混凝土掩体后！
她整个人压低重心，右手反握战术刀，刀尖朝下，随时准备扑击。那个位置刚好是视觉死角，任何从下面爬上来的人第一时间都看不到她。
而她的攻击角度覆盖了整个出口范围。
张铭心脏怦怦跳——要不是【0%存在感】，八成自己现在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血口。
她在这里等了足足一分钟，确认没有人跟上来，才慢慢站起身。
谨慎的女人……
张铭在心里后怕。她根本没有完全被老鼠误导，或者说她的本能告诉她有异常，虽然在下水道里没发现什么，但还是选择了出来后埋伏确认。
戴安娜收起刀，警惕地环视四周，然后快步离开。
张铭等她走远，才关闭了超能力，呼吸新鲜空气。肺部的每个肺泡都在欢呼，庆祝脱离恶臭地狱。
他像一条搁浅的鱼重新回到水里，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肺部的每一个肺泡都在欢呼，庆祝终于脱离了那个恶臭地狱。
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虽然被刺得睁不开眼，但这种光明正大的刺痛，比起刚才在黑暗恶臭中摸索，简直就是天堂般的享受。
（滴！恭喜您已完成成就：下水道生存者）
他低头打量自己——
黑色的外套上沾满了各种不明污渍。绿色的是苔藓和藻类，湿漉漉地贴在布料上；褐色的……他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总之很恶心；还有一些白色的黏液，拉成丝状，看起来像鼻涕。
裤子更惨。
从膝盖以下全部湿透了，紧贴在腿上，勾勒出小腿的轮廓。裤脚还在不断往下滴水，每滴一下，地上就多一个污浊的水印。
鞋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整个被污水泡变了色。走路时还能听到咕叽咕叽的水声，每走一步，鞋底的缝隙里就挤出一些黑色的泥浆。
最要命的是味道。
那股混合了下水道所有恶臭的味道，已经彻底渗透进了每一根纤维里。
被腌入味了。
这身衣服，是不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