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庭院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凌云、垂手侍立的血字少年们,以及安静趴伏在他脚边的白虎大白。
凌云脸上的温和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肃穆。
他缓缓踱步到庭院中央,仰头望向浩瀚的星空。
银河璀璨,无数星辰点缀其上,显得神秘而深邃。
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无垠的星海,捕捉到了东方天穹某处。
在那里,有四颗略显晦暗的辅星,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悄然连成一线,其光芒虽微弱,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猩红之意,隐隐指向脚下这片登州大地!
四星连珠,煞冲紫薇!
凌云的心微微一沉,数年过去,四星之势已然成形,而且那煞气,比之他离开时,更为浓郁,更为逼近!
“当年...我没有等到的人,如今应该出现了...”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复杂情绪,有凝重,有果然如此的叹息,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他负手而立,夜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大白似乎也感受到主人心绪的不宁,抬起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凌云俯身摸了摸大白的头:“大白,你也感觉到了吗?”
他像是在对大白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当年我替义父坐镇登州,明为巩固海防,安抚地方,实则最大的缘由,便是夜观此异象——四星连珠,乱起登莱,主天下将因一人而陷入大乱之局!”
他的声音颇为低沉,回荡在寂静的庭院中,是说给身边这些绝对忠心的少年们听,也是再次理清自己的思绪:“古籍有载:‘四星连珠,煞冲紫薇,乱世起于青萍,枭雄聚于海隅。’”
“这意味着,将有一位身负极大煞气与莫名凝聚力的人物,将在出现在登州一带,他能吸引,甚至是整合四方豪强、绿林、乃至官场中的异动势力,最终形成一股足以倾覆天下的力量!昔日,我于登州四年有余,却始终未能等到此人真正显踪,仿佛其时机未至!”
“当年我未能等到他,然,如今其势已起,其星芒已炽,应是到了其登台亮相之时!”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眼前这群因听到如此惊闻,而屏息凝神的血字少年们:“血二。”
“在!”
“我离开的这几年,登州地界,可有这么一个特别的人出现?”凌云问道。
血二微微颔首,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躬身道:“回公子!若论这等能号召绿林、连接四方豪杰的人物,近几年的的确确冒起一位!山西潞州八里二贤庄的二庄主,单雄信单通! 此人绰号‘赤发灵官’,掌中一杆金顶枣阳槊,武艺高强,更兼仗义疏财,专好结交天下好汉!”
“山西、山东、河北、河南的绿林道,无论黑白,多少都卖他几分面子!二贤庄如今声名赫赫,隐隐有绿林盟主之势!王伯当、尤俊达、王君可等豪杰,皆以其马首是瞻!”
“而这单雄信,这几年确实频来到登州,不知是否是公子所要寻之人?”
凌云静静听着,这些名字他略有耳闻,皆是些桀骜不驯之辈,而那二贤庄,他更是耳熟,不仅是因为潞州离其所辖的并州极近,还有当年的一份交情。
那叫盈盈的姑娘,不正是来自二贤庄吗?
凌云沉吟片刻,再次问道:“可能探得那单雄信来到登州,所为何事?”
血二闻言,与其余血字少年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语气也变得微妙起来:“这...说起来,还与老千岁的王府有些关系。”
“哦?”凌云眉梢一挑。
“便是王府的那位十四太保,秦琼秦爷。”血二说道,“据我等兄弟多方查探,那单雄信每次来到登州,都会前往城南外的历城,拜会秦太保的母亲!”
“甚至有许多次,王伯当、王君可等绿林的大人物都与其同行,似乎都与这位秦太保有些私交,而且交情似乎都不浅,绿林道上甚至有传言,说秦太保‘似孟尝、赛专诸’,朋友遍天下,但凡江湖上的朋友遇到难处,求到他那,只要能帮,他多半会伸出援手,因此,他在绿林道上,名声极佳,许多纷争,有时双方不找官府,反而愿意请秦太保出来说和调停。”
血二说到这里,挠了挠头,补充道:“不过,秦太保本人似乎并未加入任何帮派,也从未利用这层关系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至少在明面上,他还是王府的太保,吃着官粮,所以...所以这事说起来也有些奇怪,好像那些绿林道上的大人物们看重他,跟他是不是太保没关系,就是冲着他这个人。”
凌云听完,目中旋即闪过一抹诧异,似乎是没想到秦琼的人缘竟然这么好。
吃着官粮,顶着靠山王府太保的名头,还能跟一群绿林草莽打成一片!
不简单!
真是不简单!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秦琼,而是那单雄信!
“单雄信...二贤庄...”凌云缓缓踱步,重复着这个名字和地名,目光闪烁。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已汇聚于此,武艺高强、仗义疏财、结交豪杰、绿林共尊——这似乎与天象所示,完全符合!
看来得找个时间,走一趟潞州了!
......
内院主房之中,烛火并未熄灭。
长孙无垢并未睡下,而是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就着灯光翻阅着一本带来的书卷,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她抬起头,露出温婉的笑容:“回来了。”
凌云抬脚而入,脸上已恢复了平时的沉静,仿佛方才院中那番对话从未发生过,他走到近前坐下,很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怎么还没睡?在等我?”
“嗯。”长孙无垢放下书卷,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带来的微凉夜气,“夫君方才在院中...”
她心思细腻,隐约察觉到凌云似乎有心事。
凌云微微一笑,轻抚着她的秀发:“没什么,只是许久未归,问问那帮小子一些外间风物罢了。”
长孙无垢何等聪慧,见其不愿多言,便知其中必有深意,但她素来体贴,从不强求,只是柔声道:“原来如此,蒹葭妹妹将房间打理得极好,处处周到贴心,性格也很讨喜。”
“她自小跟着我,性子是极好的。”凌云颔首,“夜深了,歇息吧。”
烛火熄灭,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之上,长孙无垢很快便在凌云的怀中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而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