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组后的“灯塔”在一种压抑而高效的气氛中运转了数日。苏玥的研究所对晶体碎片的分析陷入了僵局,那东西的内部结构仿佛在不断自我加密,常规手段难以突破。林晓的灵觉训练则进展显着,他已能较为精准地捕捉和分辨不同目标散发的能量特征,甚至尝试绘制指挥中心的“能量分布草图”。
就在顾珩考虑是否要主动出击,寻找“血月教团”可能残留的线索时,一起看似普通的刑事案件,却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进入了“灯塔”的视野。
报案记录来自旧城区分局。一名独居老人死于家中,初步勘察认定为突发疾病,自然死亡。但负责现场取证的一名老刑警,在整理死者遗物时,无意中发现了几件极其古怪的陪葬品——不是寻常的金银玉器,而是一些刻满了扭曲符号的黑色骨片,以及一个用不知名皮革包裹、散发着淡淡腥气的干瘪物件。老刑警觉得蹊跷,按照新下发的内部通报(关于关注涉及异常符号和能量的案件),将情况上报。
报告经过层层筛选,最终因为提及“扭曲符号”和“异常能量残留”(老刑警描述接触骨片时感到一阵心悸发冷),被苏玥的信息筛查系统捕捉,送到了顾珩的案头。
“旧城区,槐荫巷,独居老人,古怪陪葬品……”顾珩看着报告上的关键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旧城区,正是之前“血月教团”节点所在的区域。
“让林晓去看看。”顾珩做出了决定。这既是对林晓新能力的实战检验,也是一次低风险的排查。如果真有异常,林晓的灵觉应该能有所发现。
槐荫巷深藏在旧城区的腹地,青石板路斑驳湿滑,两侧是挤挤挨挨的老旧民居,空气中弥漫着经年不散的潮气和淡淡的霉味。阳光被狭窄的巷道和伸出的屋檐切割成碎片,使得巷子深处即便在白昼也显得有些昏暗。
林晓在一位当地派出所民警的陪同下,来到了案发现场——一栋门楣低矮、黑瓦木门的老宅。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老人独居特有的、混合着药味和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内陈设简单,死者已被运走,现场保持着原样。派出所民警简单介绍着情况,林晓则深吸一口气,悄然运转谢知非教导的法门,将灵觉缓缓扩散开来。
瞬间,庞杂的信息涌入脑海——老宅木料中沉淀的岁月气息、墙角潮湿水汽的阴冷、民警身上略带紧张的活人气息……他屏息凝神,如同操作精密的雷达,过滤掉这些“背景噪音”,仔细搜寻着可能存在的异常。
没有……没有明显的邪恶或混乱的能量残留,与“血月教团”那种令人作呕的污秽感截然不同。
难道只是虚惊一场?林晓微微蹙眉,有些失望。
就在他准备收回灵觉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蛛丝般纤细的“牵引感”,忽然从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那感觉并非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意念的残留,一种临死前强烈的不甘与某种……指向性?
林晓顺着那丝微弱的感应,目光落在了靠墙的一个老旧橱柜底部。他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在橱柜与墙壁的缝隙深处,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他小心地将它掏了出来——那是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漆黑、触手温润的石头。石头表面没有任何雕刻,光滑异常,但在林晓的灵觉中,它却像是一个微型的漩涡,正散发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牵引感”,指向巷子更深处。
“这是……”陪同的民警有些疑惑,“之前取证没发现这个。”
林晓握着黑石,那股指向性的感觉更清晰了。他站起身,看向巷子深处那更加幽暗的方位。
“民警同志,巷子最里面,是什么地方?”
“最里面?好像是一家很久没开过门的……古董店?叫‘博古轩’还是什么,老板是个怪人,很少露面。”
古董店?林晓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一些。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答案或许就在那里。
“博古轩”的招牌已经褪色,木质门板紧闭,上面挂着一把老式的黄铜锁,蒙着厚厚的灰尘,似乎真的许久未曾开启。
林晓站在店门外,手中的黑石那丝指向性变得异常强烈,直指门内。他尝试将灵觉探入,却发现店铺周围似乎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却异常坚韧的无形屏障,将他的感知柔和地阻挡在外。
这不是攻击性的力量,更像是一种……防盗或隔绝探查的手段。
店铺有古怪。
林晓没有贸然行动,他让民警先回去,自己则留在巷口,通过加密通讯向顾珩汇报了情况,并请求支援,同时特别说明,可能需要谢知非前来。
不到二十分钟,顾珩和谢知非便赶到了。顾珩的伤势恢复良好,已能正常行走,只是速度稍慢。谢知非依旧是一身素衣,气色比前几日好了些,但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病后的倦意。
“就是这里?”顾珩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目光锐利。
林晓将黑石递给谢知非:“谢小姐,您看这个。还有,这店铺外面,有层很奇怪的能量屏障。”
谢知非接过黑石,指尖在其表面轻轻拂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引魂石?虽是粗劣仿品,但炼制手法……有些门道。”她又抬眼看向“博古轩”,感受着那层无形屏障,“守元阵?虽是简化版,布置得倒也巧妙。”
她上前几步,伸出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点微不可察的金光,轻轻点在那黄铜锁上。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琴弦拨动的颤音响起。那层无形的屏障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悄然消散。同时,那老旧的黄铜锁,“咔哒”一声,自行弹开了。
“店主已知我等来访,进去吧。”谢知非淡淡说道,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木门。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昏暗与杂乱。店铺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博古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古玩,瓷器、玉器、木雕、铜器,种类繁多,虽大多灵光不显,只是凡物,但品相保存得极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旧纸张的味道。
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身形清瘦、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用一个鸡毛掸子,慢条斯理地拂拭着一个青花瓷瓶。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老者面容清癯,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却不见浑浊,反而清澈明亮,带着一种阅尽世事的通透与平静。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谢知非身上,微微颔首,似乎并不意外。随即又看向顾珩和林晓,最后停留在林晓手中那枚黑石上。
“几位是为这‘牵机引’而来?”老者的声音平和,带着一丝古老的韵味。
“牵机引?”顾珩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一种小玩意儿,能微弱地放大和引导死者临终前最强烈的意念,通常是未了之愿或牵挂所在。”老者,也就是博古轩主,平静地解释道,“那位老哥临终前,大概是对小店里的某件东西,念念不忘吧。”
他走到一个靠墙的多宝阁前,取下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暗沉、边缘残缺的龟甲,甲片上刻着极其古老、难以辨识的符号。
“就是此物。前些时日,那位老哥来看过几次,似乎对此甲很感兴趣,老夫并未应允出售。”博古轩主将木盒递过。
林晓的灵觉立刻被那龟甲吸引!他能“看”到龟甲上萦绕着一股极其古老、晦涩、却中正平和的能量气息,与“血月教团”的污秽邪恶截然不同。
谢知非接过木盒,仔细端详着龟甲上的符号,眉头微蹙:“这是……更早于殷商的祭文,涉及星象与地脉。虽残缺,但其意涵,与近期扰乱此城安宁的那股邪力,隐隐相克。”
博古轩主点了点头,看向顾珩:“老夫不过是一介守店人,不同外事。但近日,城中暗流汹涌,地脉隐有怨怼之气升腾,非是吉兆。那位老哥的死,或许并非偶然,他的执念引诸位来此,怕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邪祟乱世,必有不祥之物为其先导。诸位所寻之敌,根须深远,恐非止于眼前。此甲或无用,但其上符文所示之意,望能对诸位有所警醒——有些东西,埋藏千年,并非消亡,只是在等待苏醒之机。”
顾珩心中凛然。这位看似普通的古董店老板,绝非等闲之辈。他的话,似乎印证了谢知非之前的某些猜测。
“前辈可知,‘血月教团’?”顾珩试探着问道。
博古轩主摇了摇头:“名号不知。但其行事手段,攫取生灵怨念,污染地脉灵枢,倒与古籍中记载的某些上古邪术,有几分相似。诸位,前路艰险,好自为之。”
他不再多言,重新拿起鸡毛掸子,继续拂拭他的古董,送客之意明显。
顾珩三人带着那块残破龟甲和满腹的疑问,离开了博古轩。
巷口阳光依旧,但三人都感觉到,一层更深、更古老的迷雾,正缓缓笼罩下来。槐荫巷的发现,似乎并未解开谜团,反而将他们引向了一个更加幽深的历史漩涡。
那块龟甲,那个神秘的守阁人,还有他口中“等待苏醒”的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