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微微一顿,巧妙地留下一个引人关切的悬念,既承认了在办事,又未将话说满,显得谨慎而可靠。
她抬眼看向墨天穹,眼神真诚而认真:“只是线索尚需时间梳理印证,以确保万无一失,方才不敢贸然叨扰您清静。
本想着待店铺稍稍安定,事情有了七八分把握,再备上厚礼,亲自上门向您汇报请教。
今日您既然亲临,念禾正好当面请示,不知您是希望念禾一有确切进展便即刻禀告,还是待一切明朗之后再……”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她为何迟迟没有联系——并非不放在心上,而是出于慎重和对承诺的极度负责;
又表达了对墨老的尊重,将下一步行动的决定权恭敬地交还到对方手中,全然一副以对方意愿为尊的姿态。
同时,那句“得了些微线索”更是吊足了胃口,足以安抚墨天穹等待的情绪,让他无法出言责怪,反而可能生出几分期待。
墨天穹那深潭般的眼眸看着她,目光在她诚恳而聪慧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
店内鸦雀无声,孟明远和周老等人虽不明就里,却也看得出这两人之间似有某种重要的、他们不知情的约定,此刻都屏息静观。
半晌,墨天穹脸上那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些许诘问之意消散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却似乎缓和了一丝:“既如此,便依你。稳妥为上。有了确切消息,再告知我不迟。”
他并未强求立刻得知所谓“线索”,显示出了他的耐心与大局观,也表明了他对苏念禾这番解释和处理方式的认可。
“是,念禾明白。定会尽快理清,绝不敢耽搁您的事。”苏念禾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番应对过了关,连忙恭敬应下。
墨天穹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再次看了一眼店铺,目光掠过那几位依旧有些云里雾里的老先生,最后对苏念禾道:“好好经营。”
说罢,他便拄着手杖,转身缓步离去。
孟明远和周老连忙再次相送。
待墨老的身影消失,周老才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孟明远:“老孟,这……墨老和念禾丫头这是打的什么哑谜?听着像是有要紧事?”
孟明远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对苏念禾的重新审视:“墨老之事,非我等能随意探听。不过,看来念禾这丫头,比我们想的还要……不简单啊。能得墨老如此郑重嘱托,是机缘,也是考验。”
苏念禾听着两位老者的低语,并未解释,只是默默将墨天穹新给的那张名帖小心收好。
她心里门儿清,关于那枚玉佩的事,过了今天就必须跟他摊牌了——整整两个亿,自然是落袋为安才放心。
苏念禾暗自琢磨着和墨老的交易该怎么开口。
上次那幅“虎啸山林”,他是在正规拍卖场上光明正大拍走的,可这次是私下交易,风险本就不小,更何况她还想把这事瞒得严严实实,不愿旁人知晓。
想来墨天穹大抵也抱着同样的心思,不然上次在孟老师、王老他们几位面前,他早就把这事捅出来了。
没成想,当天晚上苏念禾忙完手头的事,刚回到入住酒店的大堂,墨天穹就又用了上次那套办法,让人请她去贵宾间详谈。
苏念禾心里难免有些发怵,一来是墨天穹的身份本就敏感,二来这次许泽楷没在身边,她等于是要独自赴约。
但转念一想,墨天穹的目标分明只有那枚玉佩,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风险。
更何况,还有陈砺锋跟着,应该不会有事。
于是她暗自吸了一口气,压下那点不安,面上维持着波澜不惊的从容,对那位垂手侍立、显然是墨老心腹的传话人轻轻点头:“有劳带路。”
她侧首,与身后的陈砺锋交换了一个眼神。陈砺锋面色沉静如常,几不可察地颔首,迈着无声却稳健的步伐,如影随形般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既是护卫,也是一种无声的支撑。
酒店顶层的贵宾室极其安静,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杂音。
引路人轻轻推开沉重的实木门,躬身示意。
室内光线偏暗,只亮着几盏营造氛围的壁灯,墨天穹独自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上,那根标志性的紫檀手杖斜倚在扶手旁。
他并未因来客而起身,只是抬起枯瘦的手,微微向对面的空座一引,动作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他那双历经沧桑却丝毫不显浑浊的眼睛,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如同蛰伏的鹰隼,瞬间便锁定了苏念禾。
“苏小姐,”他开口,声音苍老低沉,省去了一切无谓的寒暄,直奔主题,“老夫不喜赘言。那枚‘雄狮怒吼’,可是已在你手中?”
他问得如此单刀直入,反而让苏念禾心中那点忐忑沉淀下来。
她依言落座,脊背挺得笔直,迎向那道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同样摒弃了所有迂回,清晰答道:“墨老明鉴,晚辈幸不辱命,东西确实寻得了。”
她稍作停顿,语气慎重而坚定,“只要您先前承诺的两个亿兑现,这枚玉佩,此刻便能归你。”
她特意放缓了“兑现”的语调,纤细的手指在膝上不自觉的微微蜷缩,透露出内心的审慎。
墨天穹闻言,布满皱纹的脸上并未出现明显的波澜,仿佛这个答案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只是眼睑微垂,那双深陷的眼眸在睫毛投下的阴影中更显深邃,枯竹般的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轻叩了两下,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
“好。”他吐出一个字,干脆利落。“账号。”
苏念禾从手包中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纸条,上面是一串清晰的银行账号数字,隔着茶几,递了过去。
墨天穹接过,并未多看,直接取出了一部样式极为古旧、却显然经过特殊定制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的通话极为简短,甚至没有称呼,只是对着话筒沉声报出了纸条上的数字和一个两个亿的金额,然后便道:“现在办。”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