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威胁言犹在耳,但眼前出现了更迫切的求助。
一个位于两省交界的偏远山村——落泉村,近半年陆续出现村民集体癔症,症状多为夜间游荡、胡言乱语、指向后山重复说着“冤枉”,并有数名青壮年在进入后山后神秘失踪。
当地警方和医疗队束手无策,事件经由特殊渠道上报至AEIc。
“集体地缚灵,怨气深重,且形成了影响现实的场域。”谢玄看着初步报告,做出判断,“非大奸大恶或滔天冤屈不能形成此等规模。”
“需要走一趟了。”姜莱合上资料,“这种陈年旧怨,硬来不行,得先把疙瘩解开。”
团队即刻动身,前往落泉村。
村子比想象中更为闭塞贫瘠,灰蒙蒙的天空下,土坯房稀疏地散落在山坳里,仅存的村民大多眼神麻木,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惧。
通过走访和江灼调阅的尘封卷宗,一段发生在四十年前的惨案浮出水面。
当时,村里一名外出读过书的青年李卫东,因试图举报村长伙同会计贪污修建山路的赈灾款,反被诬陷为盗窃公款的贼人,被愤怒的村民私刑拷打致死,尸体草草埋在后山乱葬岗。
此事牵连了李卫东一家,其父母悲愤而亡,未婚妻也投井自尽。
真相被当时的既得利益者们联手掩盖。
“冤魂不散,戾气积聚,不仅缚住了自己,也开始影响后来者的心智,甚至将进入后山的人拉入它们的怨念幻境,重复当年的惨剧。”谢玄勘察了后山后说道。
整个后山被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黑色怨气笼罩,隐隐能听到无数个声音在重复喊着“冤枉”。
“交给我吧。”姜莱深吸一口气,在村口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再次架起了直播设备。不过这次直播的主题,并非猎奇,而是 “倾听”。
“家人们,今天咱们不探险,来听故事。”姜莱对着镜头,语气平和而郑重,“有些故事被埋得太久,需要有人听,有人记。”
她将自身灵觉缓缓铺开,如同柔和的月光,渗入后山那浓郁的怨气之中。
她没有携带任何攻击性法器,唯有怀中那块泡面碗碎片散发着温热的安抚气息。
“李卫东,村里的乡亲们都在,外面也有无数人在看着,听着。”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回荡在山谷间,“四十年前的事,该有个了结了。把你们的委屈,都说出来吧。”
起初,只有风声和更剧烈的怨气翻涌。但随着姜莱持续不断的、充满共情与耐心的引导,以及直播信号将此地与外部广阔世界连接起来的“见证”效应,怨气中开始浮现出模糊的人影。
一个戴着破旧眼镜、书生气的青年虚影最先凝聚,他面容扭曲,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无尽的悲愤。
“说不出来?我帮你们。”姜莱看向江灼。
江灼会意,上前一步,举起手中刚刚由上级特批的、为李卫东平反昭雪的红头文件复印件,声音洪亮,字字清晰:“经查,落泉村原村长李富贵、会计王长贵,于四十年前贪污赈灾款,并诬陷、迫害村民李卫东致死,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现正式为李卫东同志平反,恢复名誉!涉案人员虽多数已故,但历史必将铭记真相,还逝者公道!”
官方的、正式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沉寂的山村上空。
那书生青年的虚影猛地一颤,仿佛某种禁锢被打破,他发出了积郁四十年的、撕心裂肺的哭嚎!随着他的哭声,更多的虚影显现出来——他的父母,他的未婚妻,还有许多当年或因恐惧、或因愚昧而保持沉默,死后却同样被怨气束缚的村民亡魂…它们围绕着姜莱和江灼,哭诉着当年的不公与绝望。
直播镜头记录着这一切,将这段被掩埋的历史公之于众。
与此同时,谢玄已在后山怨气最核心的区域,也就是李卫东尸骨埋葬处,布下了一座大型的 “清静往生阵” 。
阵眼以古玉镇压,辅以龙虎山秘传的安魂符箓,散发出柔和而浩大的净化光芒。
当亡魂们的冤情得以倾泻,执念开始松动时,谢玄引动了法阵。
“尘归尘,土归土,冤屈已雪,执念可消。以此阵法,渡尔等往生,重入轮回!”
柔和的白光冲天而起,如同温暖的潮水,冲刷着后山积郁四十年的怨气。
灰黑色的雾气在光芒中逐渐淡化、消散。
那些哭泣的、倾诉的亡魂虚影,在光芒的沐浴下,脸上的痛苦与戾气渐渐平复,变得安详,它们对着姜莱、江灼和谢玄的方向,深深鞠躬,随后身形逐渐淡化,化作点点晶莹的光粒,升腾而起,消失在天地之间。
笼罩山村多年的阴冷气息随之散去,阳光仿佛都明亮了几分。
那些患有癔症的村民,也陆续清醒过来,虽然虚弱,但眼神恢复了清明。
失踪的几名青壮年,在后山一处隐蔽的山洞里被找到,处于昏迷状态,但生命无忧,显然是被亡魂引去,作为“见证者”困在了幻境中。
直播在无数“安息”、“历史不容忘却”的弹幕中结束。
团队离开落泉村时,村民们自发聚集在村口,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着感激。
回程的车上,姜莱看着窗外恢复生机的山峦,轻声道:“有些债,阳间不还,阴间也会记着。”
江灼翻阅着后续处理报告,接口道:“所以我们的工作,就是尽量让这些债,在阳间了结。”
谢玄闭目养神,周身气息却愈发圆融通透,显然这次成功的超度对他修行亦有益处。
三方配合,各司其职,以不同的方式,共同抚平了一道历史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