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出了状况,谢逸燃绝对会第一个护住厄缪斯。
阿纳斯塔看的清楚,被厄缪斯紧紧护在怀里的雄虫,那两只原本懒散环在雌虫脖颈上的手竟比任何虫的反应都要快。
在他看来时,便早已猛地举起,完全无视歌声的影响,精准地扣在了厄缪斯的耳朵旁。
那个姿态,根本不是受惊雄虫的寻求庇护,而是一种带着强悍保护意味的禁锢与遮蔽。
而被捂住双耳的厄缪斯,正双眼紧闭,眉头死死拧在一起,额角青筋隐现,清冷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痛苦与挣扎,显然正在全力抵抗着“回响”对他精神海的侵蚀。
更让阿纳斯塔心底寒气直冒的是——
谢逸燃侧过了脸,目光精准地投向歌声传来的那个幽暗方向。
昏暗的光线下,那双墨绿色的瞳孔深处,哪里还有半分茫然与无助?
那双在晦暗光线下本该茫然无措的墨绿色眸子,此刻竟清晰地闪烁着幽冷的光,带着洞穿虚妄的冷静。
这哪里像是什么也看不见的模样?!
阿纳斯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这雄虫……他一直在装?!
他不仅能视物,甚至……他的反应速度,他那瞬间爆发出的、远超普通雄虫的果决与力量……
联想到下落途中那诡异而精准的精神力安抚,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上阿纳斯塔的心头。
这只雄虫,绝对有问题!
谢逸燃此刻却无暇理会阿纳斯塔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的手掌紧紧覆在厄缪斯的耳廓上,指尖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看”见了。
并非是视线,而是感知。
穿透浓稠无尽的黑暗,“看”见了一片嶙峋怪石的阴影下,静静卧着一只色泽苍白如同死骨的巨大蚌壳。
那蚌微微张开一道缝隙,空灵诡异、摄魂夺魄的歌声,便从那里弥漫而出。
最重要的是,歌声中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改造痕迹。
和精神研究所里那些失败品散发出的混乱波动,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
但更加精妙,更具欺骗性。
不知是不是本质同源的原因,这歌声在谢逸燃听来不过是一些无意义的能量波动,但明显对雌虫精神海的侵蚀力不容小觑。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厄缪斯身体的细微颤抖,以及精神海中那激烈对抗引起的波澜。
一股烦躁夹杂着冰冷的怒意在他心底升起。
什么东西,也敢动他的雌虫?
他墨绿色的瞳孔微微眯起,锁定着那巨蚌,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若非此刻情况不明,厄缪斯状态不佳,他几乎想立刻过去将那不识相的杂种碾碎。
“厄缪斯。”
谢逸燃低下头,嘴唇贴近雌虫被他捂住耳朵后唯一暴露的额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
“凝神,别怕。”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混合着他身上那冷冽的黑茶信息素,如同一股清泉,强行注入厄缪斯混乱的精神海。
厄缪斯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那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瞬,更加集中精神对抗内部的侵蚀。
霍雷肖指挥着队伍且战且退,试图尽快脱离“塞壬回响”的有效范围。
不断有落在后面或精神力稍弱的军雌在歌声中扭曲、蜷缩,化作一颗颗寂静的“虫球”,散落在通往深渊的路径上,如同某种献祭的仪式,触目惊心。
阿纳斯塔一边后撤,一边死死盯着谢逸燃和厄缪斯。
他看到谢逸燃维持着那个保护的姿态,随着厄缪斯的移动而移动,动作间没有丝毫滞涩,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显然远超普通虫。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每一次扫视,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冷静与洞察。
这家伙……绝对看得见!
而且看得比他们都清楚!
他到底是谁?伪装成弱不禁风的雄虫潜入卡塔尼亚,有什么目的?厄缪斯知道吗?还是说……厄缪斯也被他蒙蔽了?
无数的疑问在阿纳斯塔脑海中翻滚,让他对谢逸燃的忌惮和怀疑达到了顶点。
终于,在付出了近十名军雌化作“虫球”的惨痛代价后,队伍成功撤退到了一处岩壁凹陷形成的相对安全地带。
这里的歌声变得微弱模糊,对精神海的影响大大降低。
幸存的军雌们各自喘息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
厄缪斯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深蓝色的眼眸里带着抵抗后的疲惫,但神智已然清明。
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就是依旧紧紧捂在他耳畔的那双手,以及谢逸燃近在咫尺的担忧注视。
“你……”
厄缪斯刚想开口,谢逸燃却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手臂软软地滑落,整个人重新“虚弱”地靠回他怀里,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
“少将……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好可怕……”
厄缪斯到了嘴边的话顿住了。
他看着怀中似乎又被“吓到”的雄虫,再回想刚才那瞬间感受到仿佛来自谢逸燃的奇异安抚,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是错觉吗?
在那种情况下,谢逸燃捂着他的耳朵……是雄虫本能寻求安全感时的巧合,还是……
他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谢逸燃苍白的侧脸,最终还是保护欲占据了上风,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
“是一种精神攻击,没事,现在已经安全了。”
他没有提起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丝异样。
而在一旁,将谢逸燃瞬间变脸全过程尽收眼底的阿纳斯塔,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讥讽和了然的弧度。
装,继续装。
他倒要看看,这只居心叵测的雄虫,能在这卡塔尼亚的舞台上,演出怎样一场好戏。
而他,绝不会让厄缪斯……让整个队伍,沦为这戏台上的牺牲品。
阿纳斯塔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