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箱子里面还有一封书信。”
管家颤颤巍巍的说道。
高俅眉毛一立,管家赶忙呈给高俅。
看着这带血的信件,高俅颤抖的双手,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打开。
只见上面书写:
尔那猪狗不如的孽子,腌臜畜生胆敢在天子脚下干出强掳民女,迫害忠良之事,今日特奉上高衙内这畜生的狗头,身子已经被剁碎喂了那钱塘江的鱼虾。
特将首级奉还,教太尉看个真切——尔高家血脉,在圣公眼里不过蝼蚁尔!
方圣公令我传话:汴京的蛆虫也配染指江南?且洗净脖颈待圣公北上,定将尔那奸佞头颅悬于宣德门,与蔡京、童贯作伴。
尔等在朝中结党营私,在江南竟敢私设税卡——圣公已拆毁七十三处,斩尔爪牙九百级!
另告知:尔那孽子临死前尿溺满裤,哭嚎求饶之声震天,全然不似太尉平日在金殿威风。
可惜啊可惜,他至死都不知截杀他的正是圣公麾下无敌大将军方杰。
江南八州十一县,早晚尽归圣公旌旗。
若不服气,尽可提兵来战。
圣公在睦州青溪已备下十万斤镣铐,专候太尉项上人头!
方腊麾下左军师
汪公老佛
庚子年血月朔日
(旁盖方腊军“永乐”朱印,印纹恰染着高衙内颈间残血)
“啊呀呀!………”
高俅口中哇呀乱叫,这算是彻底的气到了他的肺管子。
“江南匪寇,都敢如此嚣张,把圣上放在了何处?把我高俅放在了何处?
给我拿奏折,明日早朝我就要禀报圣上,定叫这贼寇死无葬身之地。”
高俅现在已经处在暴怒边缘,下人哪敢进言,只能照做。
今日高俅府上,注定是鸡飞狗跳的一夜。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高俅便穿戴整齐,前往朝堂之上,他今日并没有穿一贯的朝服,而是一身甲胄。
倒不像是要上朝,而是要率将出征!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蟠龙金柱上缠绕的龙形雕刻都似在屏息。
文武百官垂手侍立,眼角余光却都不约而同地投向那个伫立在丹陛之下的身影——太尉高俅。
他并未着往日那身雍容紫袍,而是换上了一套玄色战甲,甲叶在透过高窗的晨曦下泛着幽冷的寒光。
往日那双总是眯着、带着三分谄媚七分算计的眼睛,此刻赤红如血,深不见底的悲愤与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看到高俅这个样子,即便是平时和他不对付的几人,今日也只是斜眼观望,并没有主动触他霉头。
高俅脸颊的肌肉在不自主地微微抽搐,紧握象牙芴板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苍白,那细微的颤抖,却传递出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的力量。
赵佶这个昏君,直到人们都站立不安之时,他才姗姗来到朝堂之上。
可还不等他坐定,高俅就迫不及待的喊道。
“陛下——!”
一声嘶哑的哀嚎撕裂了朝堂的寂静,高俅猛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臣……臣痛彻骨髓,无颜立于朝堂!那方腊恶贼,僭越称帝,屠戮官民,如今……如今竟遣恶徒潜入京师,将臣那苦命的孩儿……斩首示众!”
他声音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的血滴。
几名与他亲近的官员适时地发出低低的惊呼与叹息,更添几分悲凉。
“臣为人臣,未能替陛下分忧,剿灭东南匪患;为人父,竟不能保全一子……臣,五内俱焚,恨不能即刻生啖方腊之肉!”
他猛地挺直身躯,甲胄铿锵,目光如两道淬毒的利箭,直射御座上的赵佶。
“陛下!臣非为私仇,实为国恨!方腊逆焰嚣张,今日敢杀天子重臣之子,明日就敢窥伺神器,动摇国本!此獠不除,东南永无宁日,我大宋天威何存!”
他再次顿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臣,高俅,恳请陛下圣断!允臣亲率二十万禁军精锐,南下征讨!臣愿立军令状,不踏平方腊巢穴,不提方腊首级回京,臣——甘受军法,以死谢罪!”
话语在穹顶回荡,带着血泪的余音。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连侍卫手中的金瓜似乎都黯淡了锋芒。
童贯站在武将班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神复杂地扫过高俅剧烈起伏的后背。
蔡京则眼观鼻,鼻观心,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老僧入定。
看似朝堂之上的人一个个都是面色波澜不惊,实则内心之中已是惊涛骇浪。
前几日只是听说高俅之子遭人绑架,未曾想却是已被人斩首,听他这意思,这是方腊所为,看来去年高俅征讨方腊这是被惦记上了。
龙椅上,赵佶的面容掠过一丝不忍与震动。
他本欲发怒,今日高俅为何这般不成体统。
他还没有坐定,就在朝堂之上大喊大叫。
可听明白原因之后,赵佶也是不由一惊。
天子脚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心中也是既害怕又震怒。
他坐定之后,看着殿下那个几乎被悲痛与愤怒吞噬的老臣,看着他鬓角一夜之间多出的刺眼霜白,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天子的威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高爱卿……丧子之痛,朕心亦恻。
方腊乱国,罪不容诛,爱卿忠勇可嘉,既愿亲征为国除害……朕还是有少许担心。
去年你征方腊可是无功而返!这次既然你立了军令状,那朕就再信你一次,爱卿提议……朕准奏了!”
“谢陛下隆恩——!”
高俅再次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久久未曾抬起。
无人得见的角度,那被泪水浸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混合着极致悲痛与狰狞快意的弧度。
当他终于站起身时,那身玄甲似乎吸尽了殿内所有的光,只剩下一个为复仇而生的黑色身影。
他转身,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步伐沉稳而决绝,一步步踏出大庆殿。
宫门外,阳光刺眼。
高俅微微眯起赤红的双眼,望向南方天际。
一场以国之名、裹挟着无尽私怨的血雨腥风,已随着他这一步踏出,正式拉开了序幕。
东南的天空,即将被染成复仇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