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站在村长李顺家的篱笆外,深吸一口气。那天,那个道士挥舞桃木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要不是她当场演示会跳的小青蛙,以及家人拿出的那些证据,恐怕她早已经被绑起来烧死了。那件事让她明白,村民的无知才是发展最大的敌人。
“村长爷爷在家吗?”她轻轻叩响院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探了出来。见到是李晚,他明显松了口气:“晚丫头,有事?”
“村长爷爷,我想和您商量件事。”李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关于在村里办学堂的事。”
李顺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侧身让李晚进门,指了指院中的石凳。“坐!办学堂?王秀才不是已经在办了么?”
小院里飘着炊烟的味道,李顺的妻子从灶间探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李晚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凳粗糙的边缘。
“王先生教的是四书五经,孔孟之道。”李晚直视李顺的眼睛,“我想教村民认字算数,还有实用的农事知识,比如怎么辨别天气、怎么育种防虫。村长爷爷,您不觉得村里人太容易大惊小怪了吗?就因为我做的玩偶会动,就以为是什么妖术。””
李顺拿起烟袋,慢悠悠地装上烟丝,没有立即回应。烟雾在他面前缭绕,模糊了他的表情。那场驱邪闹剧他是亲眼所见的,事后也觉得村民反应过度了。“那是大家不懂……”
“正是因为不懂,才需要学啊。”李晚抓住机会,“孩子们学了认字,就不会轻易被骗;学了算数,赶集时就不会被坑;学了农事,收成就能更好。这些对他们一辈子都有用,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要去参加科举考试。村长爷爷,你就看我,看我大哥、二哥,如果不是学了认字,怎看得懂那些书本上的文字,又怎会有今天这样的本事……”
院外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隐约能听见他们在模仿三天前道士驱邪的腔调。李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重重地磕了磕烟袋。
“你说得在理。不过你打算在哪儿教?什么时候教?谁来教?”
“村长爷爷,我是这样想的,”李晚早有准备,“白天大家都要做活,我也要忙家里的事,我想利用每天吃过晚饭后的一段时间,教大家认几个字,学一些简单的算术,还可以教大家一些育种防虫等农学,地点就放在村东头废弃的那间磨坊那儿,您觉得怎么样?”
“村东头磨坊!”李顺点头,“这地方可以,随便修整一下就可以用,就是这灯火?”
“每天一个时辰,也费不了多少油,”李晚道,“这个钱我来出。”其实,在来李顺家之前,李晚就跟家里人说了自己的想法,大家都很支持她。
“村长爷爷,我可以先试三个月,不收任何束修。如果大家觉得没用,我立刻停办。”
李顺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吧。不过有几条——第一,不能耽误农活;第二,不能教些离经叛道的东西。”
李晚心中暗喜,这些条件在她预料之中。“没问题。不过我还有个请求,能不能请村长爷爷跟村民们提一提这事?有您支持,大家才更容易接受。”
正当李顺要回答时,院门被猛地推开。王秀才一袭青衫,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村长!听说有人要另立学堂,可有此事?”
李顺站起身来,有些尴尬地搓着手。“王先生来了啊,这个……晚丫头确实有这个想法,但……”
“胡闹!”王秀才一挥袖袍,目光如刀般刺向李晚,“你一介女流,无官无职,有何资格办学授徒?莫不是又想用什么妖术蛊惑人心?”
李晚慢慢站起来行了一礼。“王先生误会了。我不过是想教些实用技艺,与您的圣贤之道并无冲突。况且……”她直视王秀才愤怒的眼睛,“您私塾中学生,全是男童,且都来自能付得起束修的家庭。村里还有那么多孩子无处求学,我教他们认几个字,有何不可?”
“认字?”王秀才冷笑,“女子识字有何用?穷苦人家孩子识字又有何用?不如早些下地干活!圣人之道,岂是你们这些人能懂的?”
李晚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头顶。“敢问王先生,您可知道有教无类四字出自何处?”
王秀才一愣,显然没想到一个村姑会问这个问题。“自、自然是《论语》。”
“那您为何认为女子不能学,贫困人家的孩子学了也没用?”李晚步步紧逼,“孔子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其中不乏贫贱之人。颜回一箪食,一瓢饮,不也成了大贤?而且,如果村民能识得一些简单的字,是不是就不会被人骗着签下不合理的契约……”
王秀才脸色涨红,一时语塞。李顺惊讶地看着李晚,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晚丫头说得有理。”李顺终于开口,“王先生,您的学问我们敬重,但村里确实有很多村人需要认字,晚丫头办的也不是正经的学堂……”
王秀才重重哼了一声,“荒谬!女子为师,成何体统!村长,你今日若允了她,日后村里出了乱子,可别怪我没提醒!”说完拂袖而去,留下院门来回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