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齐府内院的青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柳香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手中捻着一枚素净的玉佩,眼神却有些放空。李晚的离开,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不经意间也搅起了她心底尘封的思绪。
她想起了当年在雨花镇怡绣坊内犹豫不决的自己。当初选择回到齐府,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看似安稳的富贵,还是为了给尚未长大的齐明一个“完整”的家?如今,她早已对齐老爷身边的莺莺燕燕视若无睹,他的宠爱、他的冷落,都再难在她心上掀起半分波澜。可偶尔夜深人静时,她还是会忍不住问自己:当初若直接和离,离开这深宅大院,日子会不会更轻松、更快乐一些?
“娘——”
一声清脆的呼喊打断了柳香的沉思。她抬眼望去,只见齐明背着小书包,脸蛋红扑扑地跑了进来,眼里满是见到母亲的欢喜。“娘,我今天在书院又得了先生的夸奖呢!”
看着儿子健康活泼的模样,听着他稚嫩又带着骄傲的声音,柳香心中那点飘忽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她快步上前,替齐明整理好微乱的衣领,语气是难掩的温柔:“明儿真厉害。” 是啊,如果当年执意和离,以齐府的势力,又怎么可能让她带走齐明?她或许能获得所谓的“自由”,但也会永远失去这个贴心的儿子。
“娘,你刚才在想什么呢?”齐明仰着小脸好奇地问。
柳香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笑意:“无事,想些铺子上的事罢了!” 看着儿子懵懂又认真的眼神,她心中再无半分动摇。为母则刚,她不仅要守住这个位置,更要为齐明守住整个齐府的根基与秩序。那些魑魅魍魉,休想越过她去,染指属于她儿子分毫的东西。
与此同时,李晚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她并不擅长厨艺,笨拙地忙活了一阵,才勉强做出几样简单的菜饭。和两个弟弟匆匆吃过晚饭,她便顾不上休息,又拿出了铺面的装修设计图,进入空间。
柳香那些关于风水、体面、隐私、经营之道的建议,此刻在灯下显得格外清晰有力。李晚拿起笔,蘸饱墨汁,全神贯注地开始修改。
挪动孩童玩耍区的位置,避开大门纳气之所;添上带玻璃罩子的矮柜草图,标注“贵重、精巧玩具防尘用”;在预留的茶座区域,用细线勾勒出几架屏风或绿植的位置;最后,在库房与柜台相连处,仔细画出一个上锁小隔间的轮廓,旁边用小字注明“贵重样品存放,引客入内细观”
笔尖在纸.上游走,发出沙沙的轻响。随着她依据柳香建议逐条修改完善,图纸上原本略显理想化、带着现代直白气息的布局,渐渐沉淀出一种种含蓄而周密的古韵。仿佛一层无形的尘埃被拂去,显露出更契合这片古老土地的肌理。李晚看着笔下渐渐成型的图样,从图上,仿佛已能窥见未来铺面那既新奇有趣、又处处透着规矩与体面的模样。
搁下笔,李晚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图纸基本修改妥当,明日便可呈给香姨过目。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两个弟弟的府试在即,这可是关乎他们未来的大事。李晚盘算着:得先去书肆一趟,问问可有近几届府试的题目集子。虽然她利用空间里的电脑整理了不少资料,但总怕有疏漏,或者不合当世考官的最新偏好,书肆里若有官方或大儒编纂的集子,那才是最稳妥的参照。
“考场里那几天,吃食是最重要的。”李晚心想“还得去集市一趟,买些易储存又顶饿的好材料回来,让齐府厨房里相熟的嬷嬷,帮忙做些耐放又养人的肉松饭团、烘得干干的果仁薄饼,再想法子密封好。当然,县试时做的那种炒面也不能少,弟弟们带着这些,总比啃冷馒头强。”
思绪一转,又跳到另一桩忧心事上一一号房。她可是听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过,考场里那茅厕的“威力”。
尤其若是运气不好抽到紧邻厕所的号房……李晚光是想象那气味混杂着紧张焦虑的环境,胃里就一阵翻腾。她绝不能让弟弟们去遭这份罪!口罩,必须得做!她立刻在清单上重重添上“多层细棉布”、“活性炭粉(或寻替代)、“清心香料”几行字。
除了这些,还有提神的薄荷膏、防止蚊虫叮咬的艾草香包、吸汗透气的棉布......她一样样仔细想着,生怕遗漏了任何可能让弟弟们舒服一点点的东西。那份清单被涂改勾画了数次,每一个增删的墨点,都浸透着一个异世灵魂对“家人”最朴素的牵挂与守护。她仿佛已置身于喧闹的府城集市,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摊位,只为搜寻到能让弟弟们在那个决定命运的三天里,少受一分煎熬的保障。这份沉甸甸的忧虑和细致入微的准备,便是她此刻全部的心神所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