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七月十六日,傍晚。
胡志远坐在民政部的办公室里,眉头紧锁。面前摆着一摞账本,他已经看了一整天,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主事大人,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一个小吏探头进来。
你先走吧。胡志远头也不抬,我再看一会儿。
小吏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胡志远一人。他点亮油灯,继续翻看账本。
这是民政部六月份的支出账目。其中有一笔:
六月初五,拨付赈济粮500石,发放给受灾村庄。经手人:李三。
胡志远记得这件事。六月初,青石村附近有三个村子遭了冰雹,庄稼受损。护国府拨了500石粮食赈济。
但问题是,他前几天去青石村查访,老张头说只收到300石。
300石和500石,差了200石。
200石粮食,值400两银子。
胡志远又翻开另一页账本:
六月十五,拨付修路银两3000两,用于修缮各村道路。经手人:李三。
这笔账他也有印象。但他巡查各村时,发现只有五个村子修了路,总共花了2000两左右。那剩下的1000两呢?
胡志远越想越不对劲。他找出五月份的账本,又发现了问题:
五月二十日,拨付建学堂银两2000两。经手人:李三。
但实际上,那个月只建了一所学堂,花费1200两。又差了800两。
三笔账加起来,差了3000两银子,200石粮食(价值400两),总计3400两。
而这三笔账,经手人都是同一个人:李三。
李三,民政部主事,负责具体事务的办理。
胡志远的手微微发抖。他在护国府工作两年,从没想过会有官员贪污。护国公对官员要求严格,工资也不低,主事每月2两银子,一年24两,加上各种补贴,能有30两。
李三凭什么要贪?
但账本不会说谎。3400两,不是小数目。
胡志远合上账本,吹灭油灯,走出办公室。夜色中,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沉重。
七月十七日,清晨。
胡志远来到卢象升的书房,把账本放在桌上。
护国公,属下发现了问题。胡志远的声音有些发紧。
什么问题?卢象升正在批阅公文,头也没抬。
贪污。胡志远说,民政部主事李三,涉嫌贪污3000两银子,500石粮食。
卢象升的手停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看着胡志远。
你确定?
八成确定。胡志远说,账本上写的数字,和实际支出对不上。差额都经过李三的手。
卢象升接过账本,一页页看过去。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三笔账,都是李三经手?
胡志远说,赈济粮、修路银、建学堂银,都是他办的。但实际发下去的,都比账上少。
你有直接证据吗?卢象升问。
没有。胡志远摇头,只有账目不符。但李三可以说,是其他人贪了,不是他。或者说,是账记错了。
那就查。卢象升合上账本,声音冰冷,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李三贪污,我要他的命。
胡志远心中一凛:
但是。卢象升说,你去查,他肯定会警觉。而且民政部是你的地盘,你的下属,你自己查,难免有人说你包庇或者诬陷。
那……
让傅青主查。卢象升说,他是情报总管,查案是他的专长。而且他和民政部没关系,公正。
卢象升让人去请傅青主。
一刻钟后,傅青主来了。他听完案情,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护国公,这案子交给属下。傅青主说,七天之内,属下给您一个交代。
去吧。卢象升说,查清楚,不要冤枉好人,也不要放过坏人。
七月十七日,下午。
傅青主带着两个手下,来到民政部。
胡大人在吗?傅青主问一个小吏。
在,在办公室。小吏说。
李主事呢?
李主事……小吏犹豫了一下,出去办事了。
办什么事?
说是去青石村查看灾情。
傅青主眼睛一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一个时辰前。
知道了。傅青主转身对手下说,老王,你去青石村,盯着李三,看他干什么。不要打草惊蛇。
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转身就走。
傅青主又对另一个手下说:老赵,你去李三家,看看有什么异常。记住,只看,不动。
明白。
傅青主自己则来到胡志远的办公室。
胡大人,这几天李三有什么异常吗?傅青主问。
没发现。胡志远说,他还是照常上班,办事。
你昨晚查账的时候,有其他人看到吗?
胡志远说,一个小吏,叫刘四,看到我在看账本。但我没说要查李三。
那就是说,李三可能已经知道有人在查账了。傅青主说,所以他今天突然出去,可能是去毁证据,或者转移赃物。
那怎么办?胡志远急了。
不急。傅青主冷静地说,他能去哪儿?护国府就这么大,他插翅难飞。
七月十八日,清晨。
老王回来了,向傅青主汇报。
李三昨天去了青石村,但不是查灾情。老王说,他去找老张头,说要核对赈济粮的数量。老张头说收到300石,李三就说,那另外200石,是发给另外两个村了。老张头信了。
另外两个村?傅青主问。
刘家村和赵家村。老王说,但我去问了,两个村长都说,没收到粮食。
也就是说,200石粮食,凭空消失了?
李三从青石村出来后,去了哪里?
去了城外的一个破庙。老王说,在庙里待了一刻钟,然后回城了。
破庙?傅青主眉头一皱,他去破庙干什么?
不知道。老王说,我没敢进去,怕被发现。
老赵呢?傅青主问另一个手下。
李三家没什么异常。老赵说,他老婆在家做饭,两个孩子在玩。但我注意到一点,他家最近添置了不少东西。
什么东西?
新衣服,新家具,还有一块玉佩。老赵说,那玉佩我看过,成色很好,至少值100两。
一个主事,月薪2两,哪来的钱买100两的玉佩?傅青主冷笑,看来我们的李主事,手脚不干净啊。
他站起来:走,去破庙看看。
城外五里,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庙很小,只有三间破屋,平时没人来。
傅青主带着两个手下,走进庙里。
庙里堆着杂草,墙壁斑驳,神像的脸都看不清了。
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傅青主说。
三人在庙里翻找。老王突然喊道:傅大人,这里!
傅青主走过去,看到神像后面,有一个布袋。他打开布袋,里面是一沓沓银票,还有几锭银子。
数数,多少钱。
老王仔细清点:银票20张,每张100两,共2000两。银锭5锭,每锭50两,共250两。总计2250两。
2250两……傅青主眼睛一眯,还差750两和200石粮食。粮食藏不住,肯定卖掉了。200石粮食,市价400两。加上750两,就是1150两。这1150两在哪里?
老赵在神像下面摸索,突然摸到一块松动的砖。他撬开砖,下面是一个小坑,里面放着一个铁盒。
打开铁盒,里面是金叶子,10片。每片大约50两,共500两。
还差650两。傅青主说。
会不会在他家?老王问。
有可能。傅青主说,但现在不能去抄家,打草惊蛇了,他会狡辩。我们先把这些赃物收起来,做证据。
他让老王把钱装进布袋,带回去。
接下来,盯紧李三。傅青主说,看他还去哪里,还联系什么人。
七月十九日,李三回到民政部上班。
他看起来很正常,笑呵呵地和同事打招呼,批阅文件,没有任何异常。
但傅青主在暗处盯着他。
中午,李三出去吃饭,在一家小饭馆里,和一个人碰头。
那人是民政部的账房,叫钱四。
傅青主让手下假扮成食客,坐在隔壁桌,偷听他们说话。
李主事,有人在查账。钱四压低声音说。
我知道。李三说,胡大人前天看了一晚上账本。
那……那怎么办?钱四有些慌。
慌什么?李三冷笑,账本是你做的,你做得天衣无缝,他查不出来。
可是……万一他去问那些村子呢?
问就问。李三说,我都打过招呼了。老张头说收到300石,我说另外200石给了刘家村和赵家村。他们要是去问,两个村长会说不记得了,或者说收到了。
你……你给村长好处了?
当然。李三说,每人50两,他们能不帮忙?
钱四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李三说,为了保险起见,这段时间咱们消停点。庙里的钱先别动,等风头过了再说。
知道了。
两人吃完饭,各自离开。
傅青主的手下把对话一字不漏地报告给傅青主。
傅青主冷笑:果然,还有同谋。钱四,账房,怪不得账目能做得这么完美。还有两个村长,也收了钱。
他立刻去找卢象升,汇报情况。
护国公,案子查清楚了。傅青主说,李三贪污3000两银子、500石粮食,总计3400两。同谋有账房钱四,还有两个村长,刘家村的刘五、赵家村的赵六。
证据呢?卢象升问。
第一,赃款。傅青主说,在城外破庙搜出2250两银子、500两金子,共2750两。还差650两,应该在李三家。
第二,证人。我的手下偷听到李三和钱四的对话,承认贪污,承认行贿村长。
第三,账目。账本上的数字和实际支出对不上,差额正好是贪污的数额。
卢象升听完,脸色铁青:够了。抓人。
七月二十日,清晨。
李三正在家里吃早饭,突然听到敲门声。
谁啊?他老婆去开门。
门外站着傅青主和十几个护国军士兵。
李三在家吗?傅青主冷冷地问。
在……在。李三老婆吓了一跳,您是……
傅青主,情报总管。傅青主说,李三涉嫌贪污,请他跟我们走一趟。
李三听到声音,从屋里冲出来: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这个。傅青主拿出一个布袋,倒出里面的银票和银锭,这是在城外破庙搜出来的。李三,你前天去破庙,就是为了藏这些赃款吧?
李三脸色大变: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知道?傅青主冷笑,那我再问你,这些银子哪来的?你月薪2两,一年24两,工作两年,才48两。这里有2750两,你怎么解释?
我……我家里有积蓄……
傅青主一挥手。
士兵冲进屋里,翻箱倒柜。很快,从床底下搜出一个箱子,里面有650两银子。
2750加650,正好3400两。傅青主说,李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三瘫坐在地上,脸色灰白。
还有你。傅青主指着钱四的家,去抓钱四。
同一时间,刘家村和赵家村,两个村长也被抓了。
七月二十一日,审讯。
护国府大堂,卢象升坐在上面,下面跪着李三、钱四、刘五、赵六四个人。
李三,你可认罪?卢象升冷冷地问。
我……李三还想狡辩。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卢象升一拍惊堂木,第一,赃款3400两,全部起获。第二,你和钱四的对话,我的人全听到了。第三,两个村长已经招供,承认收了你50两的贿赂。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三浑身颤抖,终于低下头:我……我认罪。
说,为什么要贪污?
我……我一时糊涂。李三哭了,家里老婆孩子要吃饭,父母要养老,光靠那点工资不够……
放屁!卢象升怒道,你月薪2两,一年24两,加补贴30两。护国府的主事,工资在整个山西都算高的。你说不够?你知不知道,外面的百姓,一年能挣10两就不错了?你拿着30两的工资,还嫌不够,还要贪?
李三不敢说话。
钱四,你呢?卢象升看着账房,你帮李三做假账,拿了多少好处?
我……我拿了300两。钱四说。
刘五、赵六,你们收了贿赂,包庇李三,各得50两?
是……是的。两个村长磕头如捣蒜。
卢象升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怒火。
诸位。他站起来,声音冰冷,护国府成立两年,我一直强调,官员要清正廉洁。我给你们的工资,不算低。我对你们的要求,也不算苛刻。但我没想到,居然有人敢伸手!
李三,贪污3000两,粮食500石,总计3400两。钱四,帮助做假账,分赃300两。刘五、赵六,收受贿赂,各50两。
按照护国府的法律,贪污100两以上,斩。
李三,斩立决。钱四,同谋,绞刑。刘五、赵六,收受贿赂,革职,杖责五十,充军。
明日午时,李三押赴刑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七月二十二日,午时。
护国府大广场,搭起了刑台。数千百姓围观。
李三被押上刑台,跪在地上。他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裤子都湿了。
卢象升站在台上,对百姓们说:诸位,这个人叫李三,原民政部主事。他利用职权,贪污3000两银子,500石粮食。这些钱,本该用来赈济灾民,修路,建学堂。但他贪了,装进自己的腰包。
护国府的法律规定,贪污100两以上,斩。今天,我就要让大家看看,贪官的下场。
午时已到,行刑!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一刀落下。
李三的头颅滚落在地。
人群一片哗然。
护国公杀得好!
贪官该死!
以后谁还敢贪?
钱四被绞死,尸体挂在城门口示众三天。
刘五、赵六各挨了五十大板,屁股打得血肉模糊,然后押送到边境充军。
七月二十三日,卢象升召开紧急会议。
李三案,给护国府敲响了警钟。卢象升说,护国府才成立两年,就有官员敢贪污。如果不严加防范,将来贪官会越来越多。
所以,我决定,成立监察司。
他看着傅青主:傅青主,你兼任监察司司长。监察司的职责,就是监督所有官员,查处贪污腐败。
傅青主说。
监察司要做三件事。卢象升说,第一,定期审计各部门的账目,发现问题及时调查。第二,接受百姓举报,有人举报官员贪污,必须彻查。第三,建立官员财产申报制度,所有官员,每年要申报自己的财产,包括房产、田产、现金。财产来源不明的,严查。
第二,颁布《护国府官员守则》。
卢象升拿出一份文件,大声宣读:
护国府官员守则
第一条:官员不得贪污、受贿、挪用公款。违者,斩。 第二条:官员不得利用职权为自己或亲友谋利。违者,革职,杖责,充军。 第三条:官员不得包庇他人罪行。违者,与罪犯同罪。 第四条:官员必须每年申报财产。财产来源不明者,以贪污论处。 第五条:官员不得接受贿赂,包括金钱、财物、宴请。违者,革职。 第六条:官员要勤政爱民,不得欺压百姓。违者,革职,杖责。 第七条:官员要秉公执法,不得徇私枉法。违者,革职。 第八条:官员要清廉自律,不得奢侈浪费。违者,罚俸。 第九条:官员犯罪,从重处罚。 第十条:举报官员犯罪,查实后,举报人奖励赃款的一成。
这十条,就是护国府官员的底线。卢象升说,谁敢碰,就是找死。
从今天起,所有官员,都要在这份守则上签字画押。表示你们知道了,也愿意遵守。
众官员齐声回答。
接下来的几天,傅青主带着监察司,对各部门进行审计。
结果,又查出两起贪污案。
一起是工务部的一个小吏,负责采购木材,从中克扣了500两。
另一起是财政部的一个账房,虚报支出,贪污了300两。
两人都被革职,杖责,充军。赃款全部追回。
七月三十日,卢象升统计数据:
李三案: 贪污金额:3400两 追回:3400两(全部追回) 处理:李三斩首,钱四绞刑,刘五、赵六充军
木材采购案: 贪污金额:500两 追回:500两 处理:革职,杖责,充军
虚报支出案: 贪污金额:300两 追回:300两 处理:革职,杖责,充军
总计: 查出贪污案:3起 涉及金额:4200两处理官员:8人(李三、钱四、刘五、赵六、两个小吏、两个账房) 追回赃款:4200两
还有一起是后来又查出的,军需司的一个小官,负责采购军粮,从中克扣了800两。也被严惩。
总计5000两,8人。
卢象升在日记中写道:
七月下旬,查处贪污案三起,涉及金额5000两,处理官员8人。李三斩首示众,其余7人革职、杖责、充军。
护国府成立才两年,就出现了贪污。这让我警醒:权力必须受到监督,否则必然腐败。
成立监察司,颁布《官员守则》,建立财产申报制度,希望能遏制腐败。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反腐是一场持久战,需要长期坚持。
杀鸡儆猴,是必要的。李三的人头,就是告诉所有官员:护国府的法律,不是摆设。谁敢贪,就是这个下场。
他放下笔,走到窗边。夜色中,城门口还挂着钱四的尸体。三天后,才会取下来埋掉。
这是杀鸡儆猴,也是警示。
卢象升知道,建立一个清廉的政府,比打赢一场战争还难。但他必须做,否则护国府迟早会从内部腐烂。
七月三十日数据汇总:
监察司: 司长:傅青主(兼任) 职责:监督官员,查处贪腐 权力:审计账目,调查案件,接受举报
贪污案件: 查出:3起 涉及金额:5000两 追回赃款:5000两(全部追回) 处理官员:8人
● 斩首:1人(李三)
● 绞刑:1人(钱四)
● 充军:6人(两村长+4个小吏)
制度建设: 《护国府官员守则》:10条 财产申报制度:建立 举报奖励:赃款的一成 审计制度:每季度一次
官员反应: 震动:极大 效果:短期内无人敢贪 问题:长期能否维持?
百姓反应: 拥护:90%以上 评价:护国公铁面无私 信心:对护国府更信任
投资: 监察司运作:500两\/年 审计成本:200两\/季度 举报奖励:500两(李三案)
卢象升在数据表下写道:反腐败,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战争。今天杀了李三,明天会不会有李四?制度建设,永远在路上。
七月三十日,深夜。
王婉清端着茶走进书房:还在想李三的事?
卢象升接过茶,我在想,护国府才两年,就有官员敢贪污。说明制度还不够严密。
你已经杀了李三,惩罚了其他人,还成立了监察司。王婉清说,该做的都做了。
但还不够。卢象升说,贪污就像瘟疫,不严防死守,会蔓延。
那你还想怎么办?
第一,提高官员工资,让他们没有贪的必要。卢象升说,第二,完善监督机制,让他们不敢贪。第三,加强教育,让他们不想贪。
三管齐下,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王婉清点头:你想得很周全。
但我知道,再好的制度,也有漏洞。卢象升叹了口气,人性是贪婪的。只要有机会,就有人会伸手。我能做的,就是把机会压缩到最小,把代价提高到最大。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王婉清说,李三的人头,就是最好的警告。
窗外,夜色深沉。城门口的尸体在风中晃动,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吱呀声。
这是警示,也是代价。
护国府的清廉,是用贪官的血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