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溶洞的震颤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擂响的战鼓，一声沉过一声，从地脉极深处传来。
碎石簌簌落下，灵气漩涡彻底溃散，化作狂乱的飓风在洞内肆虐。
那片刚刚成型的丈许“真空地带”，如同黑暗中的孤岛，散发着纯净而诡异的空灵气息，与周围狂暴混乱的能量泾渭分明。
陆衍拄着膝盖，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近乎碎裂的金丹和枯竭的经脉，剧痛钻心。
七窍渗出的血迹在苍白的脸上划出狰狞的痕迹。
柳芸强撑着在他身边布下几个简易的稳固阵法，脸色比鬼还难看。
“成……成功了……”她声音发颤，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
陆衍没有回应，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怀中那剧烈震动的融合器物，以及灵脉深处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恐怖的轰鸣所吸引。
那不是地震。
是脚步声。
某种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存在，正从沉睡中被惊醒，顺着灵脉，向着这个刚刚出现的“规则漏洞”爬升！
“走！”他猛地抓住柳芸的手臂，声音嘶哑破碎，“立刻离开这里！”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隆！！！”
溶洞一侧的岩壁如同纸糊般轰然炸开！不是被力量击碎，而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充满恶意的规则直接“抹除”！一个直径超过二十丈的、幽暗无光的巨大洞口凭空出现！
洞口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仿佛亿万骨骼摩擦的声响，以及一种冰冷、粘稠、充满了绝对“净化”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出！
这气息与之前的污秽之力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极端，更加……不容置疑！它不带来腐蚀与毁灭，而是带来一种彻底的、归于虚无的“抹除”！
清道夫！而且是远超冰冢那个转化装置的存在！是真正的“清道夫”本体，或者说，其一部分！
柳芸看着那幽暗的洞口和涌出的气息，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竟是被那纯粹的“净化”意志震慑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陆衍猛地将她向后一推，自己则强行挺直了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挡在了那片真空地带和洞口之间！
混沌星域再次被他强行撑开！这一次，范围只有不到五丈，光芒黯淡，裂纹遍布，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前所未有的炽烈！
不能退！身后是青云城的灵脉根基，是刚刚诞生的希望之火，更是柳芸的性命！
洞口内的摩擦声越来越近，一个模糊的、由无数扭曲规则线和冰冷意志构成的、难以名状的巨大轮廓，在幽暗中缓缓显现。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种“概念”的具现化——净化的概念，抹除的概念！
它“看”向了那片真空地带，那纯粹的“无”仿佛是对它存在意义的终极挑衅！
一股更加恐怖的净化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向真空地带，也向挡在前面的陆衍碾压而来！
意志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在哀鸣、淡化，要被从这个世界的历史中彻底擦去！
陆衍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神魂、金丹、甚至存在的概念，都在那意志下剧烈颤抖，仿佛风中残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他猛地咬碎舌尖，剧痛和鲜血的腥甜让他获得了一丝清明。
他双手死死按住头顶旋转不休、哀鸣阵阵的融合器物，将残存的所有丹元、神识、乃至生命本源，不顾一切地注入其中！
“混沌……吞天！”
他发出了自修行以来最歇斯底里的咆哮！
濒临崩溃的混沌星域骤然收缩，不再是球体，而是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疯狂旋转的混沌漩涡，主动迎向了那股净化一切的恐怖意志！
不是防御，是吞噬！
如同一个小小的黑洞，试图吞噬席卷而来的银河！
“滋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力量最本质的碰撞与湮灭！混沌漩涡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消散，那净化意志也在被疯狂地扯入、分解、同化！
陆衍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炼狱，皮肤寸寸开裂，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他的意识在剧痛和意志冲击下几乎模糊，只剩下一个念头——撑住！吞掉它！
怀中的融合器物光芒爆闪，锁灵镜碎片与星轨仪的共鸣达到了极致，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苍茫的意念被彻底激发，融入混沌漩涡！
那是远古星空的守护意志！是锁灵战争前，此界本源规则的残留！
在这股古老意志的加持下，濒临崩溃的混沌漩涡竟稳住了阵脚，旋转速度再次提升，吞噬之力暴涨！那碾压而来的净化意志，被硬生生挡住，甚至开始被反向拉扯、吞噬！
洞口内那模糊的巨兽轮廓发出一阵充满了惊怒的、非人的精神波动！它似乎没料到，这个渺小的蝼蚁，竟然拥有能对抗它“净化”权柄的力量！
它那由规则线构成的躯体剧烈扭动，更多的净化意志如同触手般伸出，想要彻底碾碎这个碍眼的存在和那片该死的“虚无”！
但就在此时——
那片丈许方圆的真空地带，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微微一颤，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平息一切冲突、让万物回归“无”的奇异波动，轻轻荡漾开来。
波动扫过混沌漩涡与净化意志交锋的最前线。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的净化意志，在接触到这股“无”的波动时，竟如同烈阳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平复，变得温顺、甚至……茫然？
而那混沌漩涡，也仿佛被洗涤，旋转变得平稳，吞噬之力中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包容。
这片“真空地带”，竟能中和、平息规则层面的冲突！
趁着这千载难逢的间隙，陆衍福至心灵，操控着被“净化”过的混沌漩涡，不再试图吞噬那庞大的净化意志，而是猛地向内一缩，裹挟着吞噬来的一小部分精纯净化规则，以及那片真空地带散发出的“无”之波动，狠狠撞向了洞口内那巨兽轮廓的核心！
“滚回你的老巢！”
伴随着他嘶哑的怒吼，融合器物光芒彻底内敛，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爆发！
“嗡——！！！”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蕴含着混沌、净化、虚无三种特性的光束，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瞬间洞穿了那巨兽的轮廓！
巨兽发出一声超越了听觉范畴的、充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尖啸，那庞大的轮廓剧烈扭曲、闪烁，最终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猛地收缩，退回了那幽暗的洞口深处！洞口也随之迅速弥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溶洞内一片狼藉，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气息，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抗。
混沌星域彻底消散，融合器物光芒黯淡地落回陆衍怀中。
他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意识陷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他看到柳芸扑过来的惊恐面容，以及那片丈许的真空地带，依旧安静地存在着，仿佛亘古如此。
溶洞的震动缓缓平息。
地脉深处的轰鸣也逐渐远去。
寂静重新降临。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青云城地底，埋下了一颗名为“真空”的种子。
而惊动的巨兽，虽暂时退去，却已将目光，牢牢锁定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