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流光撕裂山脉上空低垂的夜幕,速度快到极致,在空中拖曳出长长的、经久不散的星辉尾迹。
陆衍感受着体内混沌金丹稳定而磅礴的运转,丹元奔涌间带着星辰的沉重与混沌的浩瀚。
经脉虽仍隐隐作痛,却已能承受这种程度的全力飞驰。
锁灵镜紧贴胸前,冰凉镜身与他心跳共鸣,传递着一种奇异的安抚。
那来自“清道夫”的冰冷注视,如同悬顶之剑,并未消失,只是从必杀的锁定,转为一种更隐蔽、更持久的标记。
他能感觉到,一丝极淡却无法摆脱的规则丝线,缠绕在他的真灵深处。
“追踪标记么……”
陆衍眼神冰冷。
这在他的预料之内。
只要不是即刻执行的“终末”,他就有了周旋的时间。
当务之急,是回到青云城。
他神识铺开,如同无形的雷达扫过下方飞速倒退的山川河流。
前方不远,已是青云城势力范围的边缘。
就在这时,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灵力爆裂后的焦糊味,顺着夜风猛地灌入他的鼻腔。
同时,神识边缘传来了剧烈的能量波动——来自西南方向!
陆衍瞳孔骤缩,身形在空中猛地一顿,带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涟漪。
他转头,暗金色的目光穿透夜色,精准地投向西南矿脉的方向。
那里,火光映天,杀声隐隐,灵气混乱如同沸腾的粥锅。
血煞宗!
他们果然动手了!而且选在了他不在的时候!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对自己疏忽的自责,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起来。
陈小凡那小子,能顶住吗?柳芸和焦屠呢?
没有丝毫犹豫,他调转方向,暗金流光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如同坠落的星辰,直扑西南矿脉!
速度,再增三分!
矿脉战场。
“蜂巢”傀儡的第一次齐射,如同冰水浇入滚油,瞬间将血煞宗的冲锋势头打了下去。
猩红光束精准而致命,前排的血煞宗修士如同割麦子般倒下,残肢断臂与内脏碎片四处飞溅,将焦黑的地面染成一片可怖的暗红。
混乱在血煞宗阵营中蔓延。
“稳住!不过是些死物!”一名面容阴鸷的血袍长老厉声喝道,手中血色长幡挥动,荡开几道射向他的光束,“结‘血煞蚀骨阵’,磨碎它们!”
训练有素的血煞宗修士迅速从最初的慌乱中反应过来,开始依令结阵。
浓郁的血光从他们身上升起,彼此勾连,化作一片粘稠的、带着刺鼻腥气的血色雾瘴,向着傀儡阵缓缓推进。
血色雾瘴所过之处,地面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岩石都迅速变得酥软、崩解。
几具冲得太前的傀儡被血雾卷入,体表的防护灵光迅速黯淡,金属外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动作变得僵硬迟缓。
“蜂巢”的杀戮效率陡然下降。
陈小凡站在高台上,脸色更白了一分。
他双手飞速在控制阵盘上点动,调整着傀儡的阵型,试图避开血雾的正面侵蚀,从侧翼骚扰。
但血煞宗修士在阵法的保护下,步步紧逼。
战线,再次被缓缓压回。
“陈总管!傀儡的灵能消耗太快!血雾有干扰,精准度在下降!”负责维护傀儡的修士嘶声汇报,声音带着绝望。
陈小凡抿紧嘴唇,下唇被咬出血痕。
他能调用的一切手段都已用上。
“蜂巢”虽强,但面对成建制的宗门战阵和金丹长老的正面压制,依旧力有未逮。
难道,真的要放弃这里?放弃这些誓死追随的兄弟?放弃陆师交到他手中的基业?
他看着下方那些在血雾边缘苦苦支撑、不断有同伴倒下的战部修士,看着那些灵光闪烁越发黯淡的傀儡,眼中血丝密布。
不甘心!
就在他几乎要下令执行最坏的后撤计划时——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是焦屠。
他的那只独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手中提着一柄造型古怪的、仿佛由无数碎片拼接而成的黑色断刀,刀身上沾着尚未干涸的、暗红色的血液。
“城内暗桩,清理了十七处。”焦屠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来了两个金丹中期的老鼠,宰了一个,跑了一个。”
言简意赅,却透着尸山血海般的杀气。
陈小凡心中一凛,知道焦屠在后方同样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
他立刻指向下方推进的血色雾瘴和那阴鸷长老:“焦供奉,能否斩掉阵眼?”
焦屠独眼扫过战场,目光在那挥舞血幡的长老身上停留一瞬。
“可试。”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然模糊,如同融入阴影,下一刻,便出现在战场侧翼一处不起眼的乱石堆中。
他没有直接冲向阵眼,而是在阴影中穿梭,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陈小凡精神一振,立刻下令:“所有弩炮,瞄准血雾最浓处,覆盖射击!为焦供奉创造机会!”
残余的弩炮再次发出怒吼,燃烧的符箓箭矢如同流星雨,砸入血色雾瘴,爆开一团团刺目的灵光,搅得雾瘴一阵翻腾。
就在这翻腾的瞬间——
一道极细、极暗的刀光,如同毒蛇出洞,毫无征兆地从阴影中刺出!目标并非阴鸷长老本人,而是他手中那杆血色长幡与地面阵法连接的某个无形节点!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布帛撕裂的声响。
阴鸷长老脸色猛地一变,他感觉到长幡与阵法的联系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滞涩!
就在这滞涩产生的电光火石间!
“嗡——!”
一股庞大、恐怖、带着混沌与星辰交织气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从天空降临!
所有人都感觉心脏猛地一缩,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
交战的双方,不约而同地抬头。
只见一道暗金色的流光,如同天神掷出的长矛,撕裂被火光映红的夜空,以一种蛮横无比的姿态,悍然撞入战场中心!
流光敛去。
一道身影悬浮在半空,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暗金色光晕,瞳孔深处星辰明灭,手中并无兵刃,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成为了整个战场的绝对核心。
他目光扫过下方惨烈的战场,掠过那些倒下的青云城修士,最终落在血煞宗阵营后方,那几个脸色骤变的长老身上。
没有怒吼,没有质问。
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
陆衍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那刚刚稳住阵脚、惊疑不定看向他的阴鸷长老,虚虚一握。
“噗!”
阴鸷长老周围的空间仿佛瞬间凝固,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刚刚浮现,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捏住的虫子,连惨叫都未能发出,瞬间爆成一团血雾!连他手中的血色长幡,也寸寸断裂,灵光尽失!
随手捏死一名金丹长老!
整个战场,瞬间鸦雀无声。
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血滴落地的嗒嗒声,清晰可闻。
所有血煞宗修士,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几名残余的长老更是面无人色,肝胆俱裂!
陆衍的目光,缓缓移向另外两名金丹长老。
那两人如遭雷击,几乎要转身就逃。
“动我青云城的人……”
陆衍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万载寒冰摩擦,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
“谁给你们的胆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影再次消失。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那两名试图逃窜的长老中间。
左手探出,扣住一人的天灵盖,暗金光芒一闪,那名长老的头颅如同西瓜般炸开。
右手并指如剑,点向另一人的后心,指尖星辉吞吐,那长老护体血光如同纸糊般破碎,胸口瞬间被洞穿一个碗口大的焦黑窟窿,前后通透!
电光火石间,两名金丹,陨落!
陆衍悬浮在半空,脚下是三名长老爆散的血雾,衣袂飘飘,不染尘埃。
他环视剩余那些瑟瑟发抖、彻底失去战意的血煞宗修士,如同俯瞰蝼蚁。
“滚。”
只有一个字。
却如同赦令。
残存的血煞宗修士发出惊恐的尖叫,丢盔弃甲,如同无头苍蝇般向着黑暗中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陆衍没有追击。
他缓缓落下,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站在所有劫后余生、用混合着敬畏、狂喜、以及一丝陌生目光看着他的青云城修士面前。
陈小凡从高台上跃下,快步走到他面前,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陆师……您回来了。”
陆衍看向他,目光在他苍白疲惫却异常坚定的脸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
他什么也没多说。
但此刻,无声胜有声。
他的归来,他展现的绝对力量,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宣言。
青云城的天,塌不下来。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陈小凡有些单薄的肩膀上。
“清理战场,抚恤伤亡。”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笔血债,会让他们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