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灵镜虚影在陆衍掌心旋转,镜面混沌星河倒卷,仿佛要将整个天地的光芒都吸入其中。
他指尖凝聚的并非锐利星芒,而是一缕深沉、厚重、带着禁锢万物气息的暗沉星辉。
“锁!”
陆衍屈指一弹。
那缕暗沉星辉无声射出,并非射向血冥本体,亦非射向那三道肆虐的血色煞气,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那杆高达三丈、怨气冲天的万魂幡幡面!
正在疯狂摇动万魂幡,催动身后血海虚影的血冥,动作猛地一僵!
他感觉到,万魂幡内那亿万嘶嚎咆哮、为他提供无穷煞气的血魂,在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琥珀之中!它们的挣扎,它们的怨念,它们与外界的联系,被一股冰冷、浩瀚、带着绝对“禁锢”意味的力量,硬生生切断、冻结!
翻涌的血海虚影如同被定格的照片,骤然停滞。
那三道噬向镜影的血色煞气,如同被抽去脊梁的毒蛇,威力骤减,在半空中扭曲、溃散!
万魂幡,这件以万千生魂血祭而成的邪恶法宝,其最可怕之处在于它能引动、放大天地间的怨煞之气,形成近乎领域的压制。
而此刻,锁灵镜的力量,直接作用于其核心规则——禁锢了那些作为力量源头的血魂!
“什么?!”
血冥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容,那两点鬼火般的眸子剧烈跳动,试图强行催动万魂幡,却感觉如同在推动一座凝固的山岳!
就是现在!
那三道被陆衍神念操控的镜影,攻击节奏骤然加快!它们没有情感,不知恐惧,只会完美执行指令。
一道镜影硬顶着血煞宗长老仓促的反击,暗金色的手臂化作长枪,洞穿了一名金丹长老的护体血光,将其胸口炸开一个透明窟窿!
另一道镜影双手一合,小范围的“真空壁垒”再次展开,将另一名试图救援的长老连同其施展的血色大手印一起吞没,无声无息地消弭于无形。
最后一道攻击血冥本体的镜影,更是完全放弃了防御,纯白无瞳的眼眸锁定血冥因万魂幡受制而露出的瞬息破绽,暗金色的指尖凝聚着极致的穿透规则之力,直刺其眉心识海!
“宗主小心!”
惊呼声从血煞宗阵营中响起。
血冥到底是积年老魔,虽惊不乱。
他怒吼一声,竟暂时舍弃了对万魂幡的操控,枯瘦的手掌泛起浓郁如实质的血光,五指成爪,带着撕碎神魂的厉啸,后发先至,狠狠抓向镜影的头颅!
以伤换命!
“噗嗤!”
镜影的指尖率先点中血冥眉心,规则之力透入,血冥身体剧震,七窍中溢出暗红色的血液,眼神瞬间黯淡了一分。
但他那血光缭绕的手爪,也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镜影的头颅上!
“咔嚓!”
镜影由规则与星辉凝聚的半透明头颅,如同琉璃般碎裂,整个身躯随之崩溃,化作漫天飘散的暗金色光点。
一具镜影,换血冥神魂受创!
陆衍脸色更白一分,神识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镜影被毁,对他亦有反噬。
但他眼神依旧冰冷如铁。
另外两道镜影攻击不停,死死缠住剩余的血煞宗长老。
而陆衍本人,动了。
他身影如同鬼魅,趁着血冥受创、万魂幡被锁、阵营大乱的绝佳时机,直接冲入了血煞宗长老群中!
混沌金丹咆哮,暗金色的丹元覆盖双拳。
他没有使用任何复杂术法,只是最简单、最暴力、最高效的——近身搏杀!
拳出,一名长老的血色护盾如同纸糊般破碎,胸膛凹陷,鲜血狂喷倒飞。
肘击,侧面袭来的法器被硬生生撞开,余势不减,轰在另一名长老的肋部,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
侧踢,腿风如刀,将一名试图偷袭的金丹初期修士拦腰踢爆,血雨纷飞!
他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暗金色的身影在血色阵营中左冲右突,每一次闪烁,都必然带起一蓬凄艳的血花!
效率。
绝对的力量碾压带来的效率。
血煞宗的长老们被打懵了。
他们习惯了依靠万魂幡的领域压制和人多势众,何曾见过如此蛮横、如此不讲道理的打法?
更何况,万魂幡此刻还被那诡异的力量禁锢着!
“退!结阵防御!”
一名长老声嘶力竭地吼道。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血冥捂住流血的眉心,看着在自家阵营中肆虐的陆衍,看着那不断倒下的长老,看着那杆暂时废掉的万魂幡,眼中终于闪过一丝骇然和……退意。
这小子,比他想象的更可怕!那面镜子,那诡异的分身……今日,恐怕讨不了好了!
“撤!”
血冥当机立断,嘶哑的声音传遍战场。
他强行催动秘法,一口精血喷在万魂幡上,暂时冲开了些许锁灵镜的禁锢,幡面血光一闪,卷起附近几名核心长老,化作一道血虹,头也不回地向着来路疯狂遁去!
宗主一逃,本就士气崩溃的血煞宗大军,瞬间彻底瓦解,哭爹喊娘地向着四面八方逃窜。
“追!”
城墙上,焦屠独眼赤红,厉声下令。
战部修士与残余的“蜂巢”傀儡如同出闸猛虎,追杀溃兵。
陆衍没有去追血冥。
他悬浮在半空,看着那远遁的血虹,没有追击。
强行留下血冥,代价太大。
而且,他感觉到,真灵深处那被意念之茧包裹的标记,在刚才全力催动锁灵镜时,又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悸动。
他缓缓落下,回到城头。
三道镜影已毁其一,剩余两道化作流光没入他体内,带来一阵空虚感。
“清理战场,统计战损。”
他对迎上来的柳芸和焦屠吩咐,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血煞宗经此一败,已不足为虑。接下来,全面接收他们的地盘和资源。”
“是!”柳芸看着陆衍苍白却依旧挺拔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庆幸。
焦屠舔了舔嘴唇,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明白!”
陆衍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城主府。他需要尽快恢复消耗,更需要仔细研究那标记再次悸动的原因。
数百里外,一片荒芜的山谷。
陈小凡靠坐在一块巨岩下,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衣袍有多处破损,沾染着泥土和草屑,脸上带着擦伤,气息有些紊乱。
离开青云城的这几日,他昼伏夜出,小心翼翼,却依旧遭遇了几波荒野中的妖兽和劫修。
凭借着实战积累的经验和陆衍教导的术法,他勉强应付了过来,但也消耗不小。
他取出水囊,喝了一小口,又小心地收起。
目光望向青云城的方向,那里,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空气中还残留着隐约的能量波动和淡淡的血腥气。
是陆师……赢了吗?
他甩甩头,将这份牵挂强行压下。
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不该再回头。
他拿出那本《基础符箓精要》,就着透过岩石缝隙漏下的月光,再次翻阅起来。
并非温习,而是在思考。思考如何将里面最基础、最稳定的符箓结构,进行优化、组合,创造出更节省灵力、效果却更强的符箓。
这不是为了杀戮,不是为了效率,而是为了……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中,更好地活下去。
为了他心中那个模糊的、关于“另一条路”的答案。
就在他沉浸于推演之时,山谷入口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
“……妈的,真倒霉,本以为能跟着宗门捞点好处,结果碰上硬茬子,差点把命丢了……”
“嘘!小声点!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青云城那煞星太狠了……”
“听说血冥宗主都受伤逃了……”
几个衣衫狼狈、身上带着伤、灵力波动在筑基期的修士,互相搀扶着,踉跄着走进了山谷。
看他们的服饰,正是血煞宗的溃兵。
陈小凡心中一紧,立刻收敛气息,将身体紧紧贴在岩石的阴影里。
那几名溃兵显然也疲惫不堪,进入山谷后,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开始处理伤口,骂骂咧咧地抱怨着。
“咱们现在怎么办?回宗门怕是也没好果子吃……”
“回个屁!宗门这次元气大伤,回去也是当炮灰!不如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得轻巧,就咱们这点修为,能躲到哪里去?”
其中一人忽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狠厉:“我听说,往西边走,过了‘瘴毒林’,有个黑市……咱们把身上的家伙卖了,换点灵石,说不定还能……”
他们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
陈小凡屏住呼吸,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血煞宗……真的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
而眼前这几个溃兵,他们口中的“黑市”,或许……是一个可以去看看的地方?
那里龙蛇混杂,消息灵通,或许能听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找到一些关于“道”的线索?
他握紧了手中的《精要》,眼神闪烁。
是继续独自在荒野中漫无目的地寻找,还是……踏入那更危险,却也可能蕴含机遇的灰色地带?
脚步声再次响起,那几名溃兵似乎休息够了,起身准备离开山谷。
陈小凡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那本承载着最初梦想的书册。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身影如同轻烟,悄然跟了上去。
道左相逢,是劫是缘?
前路未知,他唯有步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