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稀世珍宝让见多识广的世家豪族都目不暇接。更清楚这些货物意味着金山银海,价值连城且供不应求。
他们舍得放弃这般富贵吗?当然不。
他们会在意朝廷拮据吗?当然不。
为保全自家利益,所有世家都选择了沉默。对铜钱危机及其引发的恶果,他们默契地视若无睹——反正亏空的是国库,又不是自家银窖,有何干系?
装模作样讨论片刻,殿内渐渐安静下来。
孙权目光殷切地扫过群臣,却无一人出列献策。
皇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继而化作震怒: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解此困?朝廷要你们何用!
龙椅上的孙权暴跳如雷,唾星四溅。
然而这番雷霆之怒如同泥牛入海。这些历经宦海沉浮的官员早已练就铜墙铁壁般的面皮,任凭 ** 叱骂,依旧沉默以对。
横竖不过挨顿骂,既不会掉块肉,也不会少枚钱。
骂过之后,太阳照常升起,日子照样过。
孙权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显然余怒未消。朝堂上,世家官员懒得动脑筋,其他官员绞尽脑汁也无计可施,殿内气氛一时凝滞。
蜀汉近乎垄断了天下商贸,各色货物皆需赴成都采办。这直百钱就像锋利镰刀,年年收割着东吴的财富。孙权见群臣沉默不语,只得强压怒火转换话题。
最新军报,曹爽开春后将率二十万大军伐蜀。孙权环视众臣,诸位议议,我东吴可否从中渔利?言语间透着袖手旁观之意。
这也难怪。孙刘两家自荆州、交州之争后,早已貌合神离。在孙权心里,襄阳本该是东吴疆土。即便诸葛亮重修盟好,双方也不过是攻敌之盟——北伐时互为呼应,遇袭时却各怀心思。
就像此刻曹爽大军压境,只要蜀汉不面临存亡危机,东吴绝不会施以援手。反之若是魏国攻吴,蜀汉同样会作壁上观。
至尊。全琮出列奏道。作为孙权的乘龙快婿,他深谙岳父心思:此时蜀国自顾不暇,正是我军夺取襄阳的良机。
全琮深知孙权始终惦记着襄阳,便顺势提议吴国出兵夺取。
此举不妥。一位朝臣即刻出言劝阻,蜀国毕竟是我方盟国,不予援助已属不该,怎能趁人之危?
何来趁人之危之说!全琮厉声驳斥,先前战役我吴国出力最多,却让蜀国坐收渔利占得襄阳。此城本就该归我吴国所有,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况且我们并未提议撕毁盟约。若蜀国主动让城,正好避免两国交战。全琮振振有词道,若与魏国联手夹击,蜀国必难以招架,届时迫使其割地求和解围,面对两国联军,蜀国定会屈服!
只要他们肯交出襄阳,我们自会放蜀军撤回汉中抵抗魏军,以免蜀国被魏所灭,继而危及我吴国利益。
全琮的计策昭然若揭:趁魏国进攻之际,借机要挟蜀国就范。是让蜀国同时迎战两国?还是舍襄阳换吴国退兵?
妙哉!妙极!孙权听罢龙颜大悦,爱卿所言极是,本就是我吴国的襄阳,理当取回!
鼠目寸光之辈终究难改本性。孙权对襄阳朝思暮想,听闻此计立即跃跃欲试。
陛下,若处置不当恐致蜀国倾覆...顾雍忧心进谏。
孙权直接摆手打断:届时朕自会派兵相助。但襄阳必须收入囊中!
群臣闻言噤若寒蝉,一时无言以对。毕竟自家君主目光短浅早已不是初次。
臣有本奏。吕岱出列施礼。
吕卿但讲无妨。
与其只要襄阳,不如连同交州一并索回。吕岱献策道,索一城是索,要两城也是要,蜀国终究会屈服。
臣近年驻守广州,常见交州商船云集,北部湾贸易兴盛,异国商队络绎不绝。
吕岱继续道:陛下不是常说国库空虚?若收回交州,不仅可获巨资,经略得当更可保我吴国财源广进。
襄阳本就是我吴国疆土,交州更是固有领土,不过先前被蜀贼强占,如今索回实属天经地义!
交州失守后,吕岱这个刺史就成了空架子。
好在吕岱确有才干,孙权又让他重掌广州政务,毕竟他对当地熟悉。
交广两州相邻,吕岱始终惦记着交州,常派人打探消息。
这一查可不得了,交州竟变得和江东一样富庶。
这么大块肥肉,吕岱心想若能夺回,朝廷必会让他继续当交州刺史。
恰逢曹爽出兵,加上全琮的建言给了他启发。
吕岱既为自己谋利,也为东吴考虑,这才站出来提议索要交州。
说得好!孙权拍掌称赞,交州本就是我大吴疆土!
讨回自家地盘,天经地义!
孙权冷哼道:蜀国若识相,乖乖归还襄阳和交州,朕或许还能帮他们分担压力。
要是不知好歹,休怪朕不客气!
速派使者去成都讨要交州和襄阳。孙权迫不及待想收复失地。
百官闻言面面相觑,这差事可不好办。
分明是趁火 ** ,去蜀国强索城池。
搞不好激怒蜀人,使者可能被活活烹杀。
因此众臣都躲着这份差事。
孙权扫视群臣,目光最终落在某人身上。
诸葛恪,你常出使蜀国,这次还由你去。孙权意味深长地笑了。
让诸葛恪去最合适——凭他这个姓氏,在蜀国最多挨骂,绝不会丢性命。
毕竟他是诸葛亮的侄子,在蜀国绝对安全。
臣领命。诸葛恪平静出列。
他明白这事推辞不得,若敢抗命,孙权必会拿他家人开刀。
诸葛瑾去世后,诸葛恪成为一家之主,肩负着照顾母亲和妻儿的重任。
眼下出使蜀国的任务,他不得不接下,孙权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君臣之间心知肚明。
不过诸葛恪并不担忧,毕竟蜀国现在是弟弟诸葛詹主事,他只需如实传达东吴的现状,相信弟弟不会为难兄长。
因此他爽快地应下这差事,权当公费出行,顺道探望亲人。
……
成都,皇宫。
元日大宴之上,殿内觥筹交错,群臣互相敬酒,庆贺新岁之喜。
众人如此欢欣,皆因大汉今年的财政收入突破千亿钱,且远超预期,达到一千两百亿钱。
若非东吴世家财力有限,数额还能更高——诸葛詹那一把火烧掉的布匹,价值不菲。
即便如此,今年的进账仍堪称惊人。
魏国商贾的贡献更为突出,毕竟魏国疆域广阔,人口众多,世家豪族实力雄厚,远非东吴可比。
江东一带,能称得上门阀的不过十二家,而魏国则不同——中原世家遍布各郡,其中不乏累世公卿的豪门望族。
魏国推行九品中正制,世家子弟入仕理所当然。
昔日曹叡尚能压制世家,但自他死后,幼主曹芳即位,朝中再无强势君主,世家便如脱缰野马,肆意扩张。
他们兼并土地,隐匿人口,搜刮民间财富,再赴成都换取货物,牟取暴利。
皇帝年幼,藩王无权,宗室衰微。
曹魏的江山早已被蛀虫侵蚀殆尽,如今无人约束,蛀虫愈发猖獗,疯狂繁衍。
待到油尽灯枯之日,便是帝国崩塌之时。
今日良辰美景,刘阿斗举盏笑道:既是岁首佳节,又是思远与马家千金喜结良缘的好日子,更逢思远长子弥月之喜。
三喜临门,当共贺思远。刘阿斗仰首饮尽杯中琼浆,圆润的面庞泛起酒晕。
恭贺小丞相!百官齐举酒觞向诸葛詹致意。
诸葛詹朗笑回礼:多谢诸位美意!言毕亦尽饮杯中酒。
落座后,他向着身旁两位佳人——马思凉与黄舞蝶轻声道:让我抱抱孩儿。
虽未承诸葛姓氏,但接过黄舞蝶怀中骨肉时,诸葛詹眼中满是慈爱,毕竟血脉相连。
思远年岁又增。刘阿斗当庭宣道:即日起擢升为骠骑将军。
谢过胖哥。诸葛詹仅微微颔首,未行大礼。
贺喜小丞相。百官再度道贺,语气已然平淡,似对这年常例习以为常。
正当君臣欢宴之际,侍者入禀:东吴来使求见。
满座愕然。自两国交恶以来,已多年未有使者往来贺岁。
忽闻东吴遣使,又恰逢元日,众人皆道是来贺新岁,暗自诧异:素来傲慢的东吴何时这般知礼?
刘阿斗即命宣入。
不多时,诸葛恪含笑入殿:此来乃为家事。闻思远喜得麟儿,特以兄长身份前来探望,非为国使。
原来他入殿前已听闻今日既是侄儿汤饼会,又是弟弟纳妾之喜。
这般情景下,自然不便谈及国事,遂以私交为由,待宴后再与诸葛詹私叙。
刘阿斗笑着说道:太好了,快请坐。
诸葛詹站起来拉着诸葛恪的手说:哥哥大老远赶来辛苦了。
在座的女子们自觉退到一旁,让兄弟俩单独相处。
宴会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回到东宫后,两人边喝茶边聊。
诸葛詹开门见山:哥哥这次来有什么事?
诸葛恪笑道:果然瞒不过你。
确实瞒不过诸葛詹。诸葛恪从建业到成都,没有任务在身的话,孙权根本不会放行。这次必定是带着使命来的。
诸葛恪毫无保留地把孙权的计划全盘托出。
孙权想利用诸葛家的姓氏,派诸葛恪出使成都。
而诸葛恪也想借这个机会给弟弟报信。
就拿孙权不给诸葛瑾谥号这件事来说,诸葛恪就不可能死心塌地效忠孙吴。
** 之徒,目光短浅。诸葛詹连连摇头,对东吴的行事作风深感无奈,与这样的盟友为伍真是倒霉。
思远,孙权肯定不会轻易罢休,你打算怎么办?诸葛恪问道。
确实有些麻烦。诸葛詹话锋一转,但大汉绝不会接受孙权的 ** ,这是肯定的。只要成功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个先例绝不能开。
今天割让五座城,明天割让十座城,换来一夜安眠?诸葛詹轻轻摇头,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这个头绝不能开。一旦尝到甜头,孙权就会变本加厉地蚕食蜀汉利益,最终吞并蜀汉。
虽然现在是三国鼎立,但只要有机会,孙权一定会进攻蜀汉。到时候形成南北对峙,两强相争也未尝不可。
不过拒绝容易,应对起来确实棘手。
直接回绝孙权的无理要求,他必定恼羞成怒,趁曹爽伐蜀之际出兵攻打襄阳和交州。
东吴未必想灭掉蜀国,但肯定想占领襄阳和交州。
蜀汉面临严峻形势,孙权极可能趁机发难。
诸葛詹陷入用兵困境,蜀国兵力本就不足,如今要同时抵御两国攻势,局势愈发艰难。
他先前操练的十万新卒不堪大用,既缺乏军械装备,士兵素质也远未达标,充其量只是些武装农夫。
真正能调遣的,仍是蜀汉原有的十万精锐。
时辰不早,正事已禀明,愚兄就不耽误贤弟的良宵了。诸葛恪笑着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