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这时笑着上前,“皇上来得这样快,定是知道富察妹妹有了身孕,想快点来看她吧。”
皇上坐在了宜修的位子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剪秋刚报了喜讯,朕自然要来瞧瞧。”话虽对着宜修说,目光却又落回苏郁胳膊上,伸手轻轻碰了碰她裹着纱布的小臂,“太医说你这伤得静养,怎么今日就往外跑?”
苏郁顺势往他身边靠了靠,笑着嗔道,“在屋里闷得慌,听说皇后娘娘请大家听戏,想着来凑个热闹,哪知道倒看了场比台上还热闹的戏。”她说着,眼角余光扫过富察贵人,见对方脸色更僵,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宜修忙打圆场,拉着富察贵人往皇上跟前引,“富察妹妹快过来,让皇上瞧瞧你这有孕的模样,瞧着气色就好,定是个有福气的。”富察贵人强压下心头的失落,上前两步福身,声音柔得发飘,“皇上,嫔妾……”
话没说完,皇上却抬手打断,对身后的苏培盛吩咐,“去把章太医叫来,再给富察贵人诊次脉,仔细瞧瞧胎象。”又转向富察贵人,语气平淡,“有孕是大事,多诊一次放心些。”没有半句关心,倒像是在例行公事。
富察贵人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只能硬着头皮应说是。她原以为皇上会像皇后说的那样,围着她的身孕热络几句,没成想竟被贵妃的伤抢了风头,连句像样的夸赞都没捞着。
苏郁瞧着她那副憋屈样,偷偷弯了嘴角,故意对皇上道,“皇上这般上心,富察妹妹定能安心养胎,不像臣妾,连出门都要劳烦皇上惦记伤口,倒显得娇气了。”
皇上捏了捏她的下巴,语气带笑,“你本就该娇气些。”这亲昵模样落在众人眼里,富察贵人的脸彻底白了。
看着他们亲昵的模样,宜修心里有些发酸,瞧她那矫情劲儿,平时跟自己使也就算了,跟皇上也使的那么顺手。虽然知道她是在演戏,可是还是好气怎么办?那么喜欢贴着皇上,以后就少来贴她!她嫌她身上沾了老人味儿!
宜修指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戒指,冰凉的触感也压不下心头的烦躁,面上却还要维持着皇后的端庄,对着皇上笑道,“贵妃本就该被皇上疼着,这娇气也是皇上给的福气。”话落,她刻意后退半步,拉开了与皇上和苏郁的距离。
这明显的疏离,苏郁看在眼里,心里暗笑。宜修这醋劲儿来得够快,不过是跟皇上装装亲近,就惹得她连装大度耐心都没了。自己还是别作死了,不然惹毛了还得自己哄不是。
“皇上,臣妾早就没事了。富察贵人如今有孕在身,皇上该关心的是富察贵人才是。”她说着从皇上身边挪了挪,离宜修近了两步。
皇上点了点头,看向了富察贵人,语气比先前温和了些,“章太医该到了,等诊过脉,胎象若稳,便让皇后给你安排个清净住处安胎。”
富察贵人忙屈膝谢恩,总算得了句像样的话,脸色稍稍缓过来些。宜修瞥见苏郁主动靠过来,指尖摩挲戒指的动作顿了顿,心里那点烦躁散了大半。算她识相,她若是再多贴一会儿,自己就真不理她了。
苏培盛引着章太医进来,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富察贵人更是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等着太医给她一个胎象安稳的定论,好再在皇上面前挣点脸面。
章太医躬身给富察贵人搭脉,指尖微动片刻,随即起身拱手回话,“回皇上、皇后娘娘,富察贵人胎象平稳,脉相虽略弱,却是孕早期常有的光景,只需每日静养,忌油腻辛辣,再辅以温和安胎药调理,便可安心。”
“无事便好。”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自从甄嬛的孩子没了以后,他确实难过了很久,不过如今又有了孩子,心里的那点缺失也总算是填补了一些。
富察贵人悬着的心总算落地,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忙对皇上福身:“有章太医这话,嫔妾便放心了。”
“皇后,你给富察贵人找两个有经验的嬷嬷过来看护她,让她好好养胎。朕那边还有折子没看,就先走了。”皇上说着站了起来。
“是,臣妾一定让人看护好富察贵人。”宜修急忙应下。
“你也别总在外面跑,还没好利索呢。”皇上捏了捏苏郁的肩膀。
“是,臣妾这就回宫休息。”苏郁笑着看着皇上,“皇上,看折子累,让顺贵人去伴驾吧,有人陪着皇上臣妾也放心。”
“也好。”皇上看向了福子,朝她伸出了手。
“是。”福子感激地看了苏郁一眼,笑着握住了皇上的手跟他一起离开了。
看着福子与苏郁之间的互动,安陵容低头搅了搅手里的帕子,为什么贵妃娘娘要帮顺贵人不帮她呢?明明她和娘娘比较近啊。
伤心之时,安陵容的手轻轻被人握住。她抬起头看向了身边的敬妃,敬妃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安陵容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喉间发紧。她不是不懂,只是看着苏郁对福子的提点,再想起自己往日里小心翼翼的讨好,心里总像堵了团棉絮。
这场戏因为富察贵人有孕的事最终也没看完,大家在和富察贵人道喜后也都回了自己宫里。
“娘娘,我是哪里做的不好,让贵妃娘娘看不上吗?”回到宫里,安陵容的心情很是不好。
“为什么要这么想?”敬妃让崔槿汐端来了茶送到了安陵容的手边,“娘娘若是看不上你,又怎么会一直帮你呢?”
“可今日……”
“今日贵妃让颂芝去提醒顺贵人给淳常在解围,本宫看在眼里。你和甄嬛还有淳常在不合这事大家都看得出来,让你去肯定不合适。她推顺贵人去伴驾,也是因为顺贵人的解围让皇上舒心,让她去合情合理。可若是把你推出去,就是太明显的争宠了。”
敬妃的话像把钥匙,瞬间捅开了她心里的死结。是啊,她与甄嬛淳儿素来疏远,淳儿今日为甄嬛哭红了眼,若她上前解围,落在旁人眼里便是落井下石,反倒讨嫌。可福子不同,福子与她们二人无甚牵扯,解围只算懂事,伴驾也只算顺理成章。
“是我……是我钻了牛角尖,没想着这层利害。”她垂下眼,声音里的委屈淡了些,多了几分释然,“贵妃娘娘是怕我沾了争宠的名头,反倒坏了名声。”
敬妃看着她松快些的神色,嘴角弯了弯,“你性子敏感,这点好,能留意到旁人的心思。可也别敏感过了头,把好意想成了冷落。贵妃待你,是把你往稳当路上引,不是要把你往后推。”
敬妃这话刚说完,颂芝就提着食盒来到了繁英阁,“见过敬妃娘娘,娴贵人。贵妃娘娘特意让奴婢来给娴贵人送糕点,这是小厨房新做的百合糕,清肺润嗓,娘娘说最适合娴贵人了。娘娘还说,让贵人宽心,耐心等待,以后机会多的是。”
“贵妃娘娘她……她知道……”安陵容心里一惊。
“贵妃娘娘是何等聪明人物,自然知道贵人今日心里不痛快,”颂芝笑着百合糕递到安陵容面前,“娘娘说,宫里的路长着呢,一时的起落不算什么,您有嗓子这般好本事,只要沉住气,皇上迟早会记挂着。”
清甜的百合香气扑面而来,一块块莹白的百合糕码在描花碟子里,精致得很。安陵容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原来她的这点小委屈,贵妃都看在眼里,还特意派颂芝送来糕点宽慰,连宽心等待的话都说得这般熨帖。
“劳烦颂芝姑姑跑一趟,替我多谢贵妃娘娘。”安陵容稳住声音,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感激,“请回禀娘娘,嫔妾知道分寸了,往后定不会再钻牛角尖。”
颂芝应了声“是”,又笑着补了句,“娘娘还说,等您嗓子养得更润些,若得空,不妨去她宫里弹弹曲儿,她宫里新得了一架紫檀木的月琴,音色极好呢。”
这话像颗小石子,在安陵容心里漾开暖意。娘娘不仅没怪她的敏感,还特意递来亲近的由头,是真把她往稳当路上引。
敬妃在一旁看着,眼底露出赞许的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瞧,贵妃心里是有你的。”
安陵容拿起一块百合糕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漫过舌尖,心里的最后一点郁结也彻底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