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窟玩了一天,回到宿舍时已经夜深了。
夜风吹得人微微发冷,但我的脸还是被一天的烈日晒得发烫。
秦本扬和张熙臣一直陪着我们,把自行车推到宿舍楼下,直到我们停好车,拍了拍车座的灰尘,才转身挥手作别。
我和蓉蓉一边上楼梯一边还在笑。
可越往上走,我就越觉得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每一步都要费上好大一口气。腿软得厉害,好几次都差点踩空台阶。
蓉蓉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小棠,你行不行啊?”
我翻个白眼回她:“别提了,明天起床估计得扶着墙挪。”
楼道昏暗,身后只有楼下的灯光在闪,墙壁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刚走到宿舍门口,就看见屋里亮着灯。
推门一看,秀碧、玲儿正和杨小霞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和蓉蓉几乎是同时问出口:“怎么了这是?”我的声音还带着气喘。
“你俩可算回来了!”秀碧第一个迎上来,声音带点急促,“小霞姐要走了!”
“走?去哪儿啊?”蓉蓉比我反应还快,目光一下子盯到杨小霞手里那张纸上。
杨小霞晃了晃调令,笑得有点无奈又带点兴奋:“拿到调令啦!要调去成都军区总医院的药剂科。”
“什么?!”我瞪大眼睛,心里咯噔一下,“这么突然?”
“其实之前就有风声,只是一直没确定下来。”杨小霞笑了笑,有点歉意,“今天下午调令才真真正正到手,就跟大家说了。”
蓉蓉一下子扑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恭喜你啊,小霞姐!成都可是省城,那边机会多得很。你这么优秀,肯定能干得更好!”
我也上前去抱她,嗓子有点哑:“就是可惜以后没法天天见你了。”
杨小霞拍了拍我俩的肩,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弯起了眼角:“可得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两周前我去成都开会,跟他们汇报了精神科缺药的情况,估摸着很快就能批下来一批药,到时候你们就不用天天愁着药不够。”
我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杨小霞点头,“我走之前,总得给你们留点礼物吧。”
听她这样说,我心里那点舍不得又被一点点安慰了,和蓉蓉对视一眼,都把她抱得更紧了。
“等你们以后来成都找我啊!”杨小霞轻轻拍着我们的背。
她又把秀碧和玲儿拉进怀里,五个人抱作一团。
“什么时候走啊?”我有点小心翼翼地问。
“动作快的话,下周就得去成都报到了。”杨小霞的语气里有些不舍。
“那岂不是我们宿舍要空出一个床位?”蓉蓉轻声问。
正说着呢,门“砰”地一下被推开,是肖红,额头还带着薄汗:“我没来晚吧?”
“红姐不是回家过周末了吗?”玲儿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刚刚听表姐说起这事儿,我才知道,就赶紧往回赶。”肖红一边喘气一边笑。
我们都不明所以。
还是秀碧解释道:“我下午集市上买菜时,遇到了周晴,便和她说了。”
果然,周婆婆每次的出场方式都是集市!
肖红顾不上擦汗,直接冲过来抱住杨小霞:“小霞姐,真是好事啊!”
我们剩下的人也没闲着,立刻围上去,六个人紧紧抱成了一团。
这时候,杨小霞忽然笑眯眯地看向我和蓉蓉:“对了,你俩今天的‘约会’怎么样啊?”
果然,这一句话立马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约会?谁和谁啊?”肖红瞪大了眼睛,笑着问。
杨小霞用下巴点了点我和蓉蓉:“还能有谁?不就这俩。”
“哎,跟我可没关系啊!我就是个陪衬。”我第一时间举手投降,嘴角带着笑,赶紧撇开关系。
蓉蓉倒是大方,毫不害羞地承认:“去石窟玩了一天,玩得挺开心的啊。”
“哇!”
“快说说,去哪儿了?”
“是哪个啊?快如实招来……”
“对方什么背景啊?干什么工作的?”
“那人对你怎么样啊?”
“是上次楼下,我见到的那人吗?长得还不赖。”
“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宿舍里的空气立马从伤感和不舍,切换到了八卦。
大家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果然,哪怕是1965年,女生宿舍里最热闹的话题还是绕不开感情和八卦。
“哎呀,说了半天,饿不饿啊?”肖红忽然问。
一时间,我们都有些发愣,还没从刚才的笑声里缓过来。
林玲先反应过来,揉了揉肚子笑说:“还真是饿了。”
“我爸妈做了一些好吃的,我特意带了回来。还热乎着呢,快尝尝。”肖红说着,弯腰从床下拽出麻布袋,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个饭盒——果然装得满满当当的,香气一下子就溢了出来。
“夜宵局3.0!”我笑着起哄。
“等会儿,什么时候3.0了?”杨小霞皱眉,一脸疑惑地问。
林玲也跟着眨巴着眼,满脸写着不解。
“是哦,上次2.0的时候你们正好在上班,错过了。”我笑着解释,宿舍里顿时又是一阵笑声,气氛更热闹了起来。
夜深人静时,吃饱喝足的我躺在床上,竟不知不觉梦到了舒展。
梦里我还穿着高中校服,站在操场边,看他在球场上打篮球。
他跑动间衣服被汗水浸湿,额前的刘海都黏在了额头上。
我忍不住笑着跑过去,把手里那瓶水递给他。旁边有同学看到了,就在那起哄,说小水这是给男朋友送水呢。
梦里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把水递了出去。
场景一转,又回到了高考前。那时候压力大得透不过气,我一个人跑到教室外的走廊,把练习册摊在窗台上,站着写作业,让自己透口气。
结果没过多久,舒展也从教室里出来,他手里也抱着一本书,倚在窗边,看着我写题。
他低声说:“别担心,以你的成绩,高考肯定没问题的。”
那一瞬间,梦里的我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像是被人按了按,热腾腾的。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好久。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醒了,枕头边还留着余温。
我靠在床头发了会儿呆,心里还纳闷:都来安岳这么久了,还从没梦到过舒展,怎么突然梦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