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窗外只剩下虫鸣与偶尔的风声。
我睡得正沉,梦里似乎在和谁说话,模糊又轻飘。
突然,有什么打破了寂静。
咚,咚,咚——敲门声,一声一声,闷闷的,敲在夜里,很突兀。
我在梦里本以为是幻听,迷迷糊糊要翻个身继续睡,直到听到廖岩急促的声音:“小棠,快醒醒!”
我一激灵睁开眼睛,看着他模糊的身影,心口“咚”地沉了下去:“怎么了?”
“是贺晓伟。”廖岩脸色很难看,声音里压着急。
“贺……晓伟?”我怔了怔。
夜里这个点,他来干什么?
我还穿着睡衣,只好在外头草草裹了件外套,头发也乱得来不及理,朝屋外走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院子里连风都好像收了声。
贺晓伟站在那里,神情比夜色还疲惫。
“你怎么……”话到嘴边没说完。
“你们科出事了。”他说。
短短一句话,让我彻底从混沌中醒来。
“什么?!什么事?!”我慌了,声音都变了调。
脑海里最先浮现的就是——蓉蓉!
不会是外婆吧?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血液好像往头顶冲,全身却是冰的。
我根本没听清后面说了什么,拖鞋也没顾得上换,踉跄着往楼下跑去:“我现在去医院!”
身后廖岩追出来,声音有点发紧:“我和你一起!”
我还记得临跑下楼时慌乱里回头喊了一句:“快去叫张熙臣!”
到了一楼,我弯腰去开自行车的锁,手却抖得根本插不进去,锁头一晃一晃。心口狂跳,快要喘不上气。
廖岩已经跑过去,他的手更稳,三两下解开了锁,回头喊:“快,上来!”
我一把跳到后座,双手死死抱着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夜风呼啦啦灌进耳朵,街道在两侧疾驰后退。
我心慌意乱,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路上,我好几次想说要不要通知玉琴,可脑子里又闪过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不行,她现在不能受刺激。
快到医院门口时,我远远看见门诊楼前聚了不少人,灯火映得人影斑驳,一滩乱七八糟的影子,压得我呼吸都急促。
真的出事了...
廖岩一个急刹,我跳下车,连跑带冲地往二楼奔。
脚步太急,差点在楼梯口滑倒,幸亏扶住了扶手。
有血!楼梯间怎么会有血?
我冲进内科门诊,却发现空空荡荡,只看见丁香一个人坐着,脸色灰白。
“丁香!”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喊,“蓉蓉呢?!”
丁香抬起头,看见是我,愣神了,声音发紧:“楼上……”
我来不及多问,猛地转身往三楼跑。
楼道的光灯闪烁不定,脚步声回荡得吓人。
住院部的走廊尽头,黑压压围了一群人。
我心“扑通”一下,脚几乎迈不动了。
我咬着牙,硬是冲进人群,用肩膀、手肘推开挡在前面的人。
终于,我看到了——
蓉蓉。
她背对着我站着,身体微微发抖。旁边站着李祖德。
那一瞬间,我反而松了口气,差点就瘫坐在地上。
我跑上去,声音都抖了:“蓉蓉!”
她猛地回头,脸色煞白,眼里都是慌张,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棠,你来了……”
“是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手忙脚乱地想拉她的手,她的手却冰凉发颤。
她指向走廊里的一扇门,手指都在抖。
“到底怎么了?!”我心头发凉,声音发干,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嘴唇哆嗦着,刚要说话,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看她这样,更慌了。
不管是郭蓉蓉,还是我外婆,都没有哭得这么狼狈的时候。
“到底怎么了... ”我声音发颤,看着他们一个个低头不语,只觉得胸口越来越沉。
李祖德红着眼,声音沙哑:“小棠……”
我环顾了下四周,心一抽:“玲儿呢?!”
这时,那扇门开了。
一位医生摘下口罩,神情疲惫又沉痛:“抱歉,伤口太深,出血量太大……她已经走了。”
时间好像停住了。空气凝固,灯光都像离我远去。
谁走了?
我没来得及问出口,蓉蓉已经四肢无力,往下栽去。
我慌忙伸手去扶,另一侧也有人伸出手——是张熙臣。
廖岩也跑了上来,站在我身边,眼神紧张。
“你在说什么?!”我的耳朵嗡嗡响,眼前发黑。
“到底谁走了……”我还在问,声音发虚,像不是我自己的。
没人回答我。
“是……林玲!”李祖德终于喊了出来,声音嘶哑。
我愣住了,大脑里一片空白。
“玲儿?”
泪水像突然决堤,哗地一下涌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啊……”我嘴里反复念着,声音哽住。
廖岩怕我晕过去,慌忙扶住我:“小棠,小棠!”
“几个小时前她还好好的啊!”我挣开他的手,踉跄着往那扇门里走去。
脚步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心口。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哗哗”声。
林玲就躺在那里,床单平整,像睡着了一样。
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紧紧闭着。
“玲儿……”我声音颤抖着,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玲儿,醒醒……”
我伸手去碰她的脸,冰冷。
我的手也跟着抖起来,止都止不住。
“玲儿,你怎么了……”我低声嘀咕,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砸在她脸颊边。
我茫然地回头看去,蓉蓉哭到声音嘶哑,蹲在地上抱着头。
李祖德站在门口,满脸泪痕,肩膀一直在抖。
廖岩走进来,想拉我:“小棠,别看了……”
“不!我看看她……”我声音发哑,泪水糊住视线,回头看着病床上的人。
“她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在楼下说了再见呢... ”我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小。
“玲儿?”
她没有回应。
不会再有回应了。
只剩下心跳乱撞的声音和破碎的哭声。
我摸着她的手,冰凉僵硬,再也没有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