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菜,我们几个人提着肉、背着背篓,踩着泥路回到院子里。
推开院门时,我才注意到大门正上方挂着一块斑驳的木牌匾,上头用篆书刻着四个字——“季家大院”。
我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两眼,嘴里轻轻念了出来:“季家大院?”
舒云霆顺着我的视线抬头,笑着说:“是啊,这房东姓季,人常年在成都,很少回来。”
廖岩也跟着抬头,愣了愣,悄声凑到我耳边:“季家……这怕不是你家的老宅哦?”
我怔了一下,脑海里迅速翻找记忆,却并没有印象爸爸曾提起过响水沟。
蓉蓉抱着菜篮走过来,歪头问:“想什么呢?”
我回神,摇摇头,笑着把刚买回来的食材抱在怀里,转身走进屋子:“没什么,先做饭吧。”
来到厨房,廖岩和蓉蓉开始往灶里添柴,柴火“噼噼啪啪”地响着。
我把菜放在案板上,挽起袖子开始分工。
这次依旧是我主厨,廖岩和蓉蓉打下手。
张熙臣和舒云霆在隔壁餐厅忙着收拾,把原本堆满杂物的地方清理出来。
玉琴则抱着瑾之,时不时去逗一逗背篼里的舒霖。
我们今天买的食材可算是丰盛了:两斤半的五花肉、一条三斤多的草鱼、半只鸡、一大块豆腐、一捆空心菜、两斤土豆、半篮子白菜,还有年节必备的粉条、木耳、干辣椒和葱姜蒜。
蓉蓉还在糖果摊给大家买了一包玫瑰糖,硬是分出一小半藏到柜子里,说留着慢慢吃。
“谁不知道你爱吃甜的?”我笑着打趣她。
年夜饭我们商量做七道菜:
一是红烧鱼,寓意年年有余;
二是白切鸡,清淡又香,讨个“吉利”的口彩;
三是粉蒸肉,用的就是今天买的五花肉;
四是炖土豆白菜粉条,经典的家常菜了;
五是炒空心菜,少不了的绿色蔬菜;
六是凉拌木耳,开胃前菜;
七是豆腐炖鸡汤,象征团团圆圆。
蓉蓉见我把鱼处理干净,忍不住问:“你能教我做红烧鱼吗?”
“当然好啊。”我笑着递给她刀,让她先帮我把鱼身两面轻轻剞上斜刀口,好让调料入味。
她手法有些笨拙,我便在旁边一步步教她:先在锅里放油,把鱼放进去两面煎至金黄,再加入葱段、姜片、干辣椒爆香,随后倒入生抽、老抽、料酒,再加一小勺白糖提鲜,最后添入热水,小火慢炖十五分钟。
蓉蓉学得很认真,每个步骤都亲手做。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如果外婆学会了做鱼,那以后她是不是会常常做这道菜?
我这算是改写了历史吗?
鱼出锅时,香气四溢,汤汁浓稠得泛着油亮的光。
蓉蓉舀了一小勺尝了尝,笑着说:“终于不苦了。”
隔壁传来张熙臣的声音:“餐厅收拾好了!”
舒云霆的大嗓门随之响起:“快过来看看!”
我们走过去一看,原本堆满杂物的餐厅已经被清得干干净净,中间摆着一张长桌,旁边整齐地摆了四条长条木凳。
窗台上擦得锃亮,还摆上了一只小煤油灯。
“今晚年夜饭就不用挤在厨房了。”张熙臣有些得意地说。
“好啊,不过不够。”我笑着说,“你去写几副春联,把大家房门口也贴上。”
张熙臣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我这就去。”
过了一会儿,舒云霆的声音又响起来:“哎哟,这句不错啊!”
我们走出去一看,只见厨房门口已经贴上了一副对联——上联“事事如心大吉利”,下联“家家顺意永安康”,横批是“喜气盈门”。
“好联!”我忍不住赞叹。
桌子上还放着两副写好的:一副是“春回大地春光好,福满人间福气浓”,一副是“新春大吉行鸿运,佳岁平安照福星”。
舒云霆指着后一副笑道:“我喜欢这个‘照福星’,我要贴我房门口。”
蓉蓉则挑了“福气浓”的那副,说要贴她那边。
张熙臣说还差一副,我便随口道:“那就‘三阳启泰人间喜,五福临门大地春’。”
他点头:“妙啊!没想到你也会对对联啊。”
说着还想把毛笔递给我,我赶紧摆手:“可别,我的字丑得很。”
引得众人一阵笑。
我和蓉蓉回到厨房,廖岩依旧守在灶台前,不敢走开,火烧得正旺。
我们几个人配合着,很快将剩下的菜也收拾好。窗外偶尔响起远处的爆竹声。
终于,年夜饭的菜全数端上了桌。
红烧鱼被摆在正中,粉蒸肉的米粉香混着肉香让人垂涎,鸡汤在灯光下泛着乳白色的热气。
“来,开饭咯!”舒云霆率先举起酒壶。
大家端起杯,齐声道:“新春快乐,金鸡报晓!”
酒香与菜香交织在一起,舒云霆显得格外高兴,不停地给大家倒酒,说今天一定得喝两杯。
张熙臣本不爱喝酒,这会儿也陪着他碰杯,廖岩同样笑着陪饮。
舒云霆忽然指着我:“她深藏不露,酒量好着呢。”
没有喝酒的蓉蓉和玉琴都狐疑地看着我。
我想起那次防空洞里的事,怕他再说下去暴露了,便笑着打断:“我就不喝了,要是你们都喝多了,谁照顾孩子啊?我可得看着瑾之和霖霖呢。”
这一顿年夜饭,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激动,又像有点难过。
零点的鞭炮声如潮水般涌起,震得窗纸微微颤动。
舒云霆和张熙臣都喝得晕晕乎乎,脸上泛着不常有的红色。
我和廖岩把两人一左一右扶回房间,他们还不忘嘟囔着“真好啊”“明年还得这样”。
出来的时候,在过道里正好碰到抱着孩子的蓉蓉和玉琴。
四个人站在昏黄的灯下,脚边是院外传来的鞭炮声,空气里都是火药的味道。
蓉蓉轻声感叹:“我们六个人终于又聚在一起了,难怪他俩高兴成那样。”
我笑着说:“只要大家在一起就好。”
玉琴点点头,朝我们说:“新春快乐。”
我们就在这耳房的过道里,彼此说着同样的祝福。
舒霖在玉琴怀里,好像也听懂了似的,忽然开始啪啪地鼓掌,嘴里还咿呀咿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