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准备好啊，今天内科要来两位新同志。”
蓉蓉一早上进办公室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得不得了，连外套都没脱，就在那边手舞足蹈地指挥着，“一定要让他们感到宾至如归啊！不许怠慢了。”
外头窗台上贴的红对联还晃晃悠悠的，风一吹就起伏，映得整间办公室都红彤彤的。
时间已经来到1973年了，今天是除夕，大家都巴不得快点上完班，好早早回家和家里人团圆。
刚升为内一科负责人的丁香笑着说：“知道知道，小棠也交代过了，说这两位可是你们的徒弟啊？”
她一边说，一边往我这边看。
没错，这次要来报到的两位新同志，正是林琛和石永安。
从在响水沟分别后，我们已经整整三年没见。
内科也有些新变化，常元珍前阵子调去了资阳那边的大医院，据说要带新项目去了。丁香于是从内二调到内一当负责人，王敬山还守着内三，谢米生继续在内二撑场子。
我一边在桌上整理资料，一边笑着接过丁香的话：“是啊，丁香姐，等下你可有徒弟要收咯，好好带他，能力强得很。”
办公室的门“咚咚”两下被敲响了。
李诚推门进来：“看我带谁来了！”
我和蓉蓉几乎是同时回头，然后就看见他身后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琛儿！永安！”
我们俩异口同声地喊出来，激动得连李诚都来不及闪身，差点被我们撞个正着。
林琛比记忆中黑了许多，整个人稳重了；石永安更是高了，肩膀也阔了。
两人穿着笔挺的麻布衫儿，神色间透着点拘谨，站在门口的时候，还一齐喊了声：“师父！”
“哎呀我的乖徒儿们，你们可算来了啊。”我上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三年了，终于又能并肩共事。
“这三年干嘛去了？一看这体格，我还以为你俩去当兵了。”蓉蓉笑着开玩笑。
“快进来吧，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下。”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大家纷纷站了起来。
“同志们，这两位就是我们新加入的战友——林琛同志、石永安同志！”
随着我这一句话，办公室里立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丁香鼓的最卖力，王敬山还跟着起哄：“欢迎欢迎！”
“永安，你就去内一吧，跟着丁香姐，好好学。”我边说边示意。
石永安立刻上前，礼貌地和丁香握手，态度一板一眼。
“其实他内科外科都行，刚好可以接替李诚同志，谁让他——”我故意顿了顿，挑眉笑，“已经入赘外科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喷了。
李诚正坐在靠门那边，听到“入赘”俩字，整张脸通红，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拿稳。
“小棠，你这话说得……”
“咋了？难道不对？”蓉蓉赶紧补刀，“结个婚而已，没想到还能被对门外科给‘收编’了，啧啧。”
王敬山更是火上浇油：“李诚，我们是让你和外科联姻，没让你入赘。”
全办公室笑得前仰后合。
林琛也很快明白了，在一旁说：“我们还没见过嫂子呢。”
“嫂子就在隔壁外科，待会儿带你们去打个招呼。”我笑着说。
我接着又安排：“琛儿你去内三，跟着敬山哥干，他可严厉着呢。”
“才没有哦，”王敬山笑眯眯地伸出手和林琛握了握，“欢迎欢迎。”
我又补充：“林琛这孩子在血液、内分泌那块儿特别在行，以后甚至可以去检验科发展。”
“喂喂喂，你别挖我墙角啊。我好不容易分了个人。”王敬山立刻作势要抗议。
“瞧你那急样，暂时不动你的人行不行。”
其实把他们俩分到内一和内三，的确有点我们的“小私心”——毕竟负责人丁香和王敬山，和我们都关系特别好。我们的徒弟跟着他们学，我和蓉蓉都很放心。
“还有件小事。”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以为我要布置什么工作。
结果我和蓉蓉从桌底下拎出几大袋包装精致的点心和坚果。
“今天除夕嘛，给大家拜个早年。”我一边说，一边把东西往大家手里塞，“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丁香接过袋子笑得合不拢嘴：“哎呀，小棠，你这还学会给我们搞福利了啊？”
李诚笑着伸手：“有我的吗？”
我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外科的人了吗？还好意思来要。”
然后又笑嘻嘻地递给他，“拿着吧，外科的‘女婿’也得有一份。”
“谢谢。”他觉得一脸无奈。
“谢谢何姐！”
“谢谢郭姐！”
办公室里一片喜气洋洋的声音。
接下来，我和蓉蓉带着林琛、石永安转了转，参观了整个医院。从病房到门诊、从实验室到食堂，两人都认真得很，走哪都拿笔记本记录。
到了傍晚，广播里响起了下班的铃声。
我们四人加上李诚肖红一起往外走，大冬天的特别冷，天已经擦黑。
“师父，今晚去哪里过节啊？”林琛问。
“去你康叔康婶家啊。”我说。
“真的？太好了！”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好久没见他们了。”
蓉蓉笑着点他的额头：“你都结婚的人了，还这么稚气。”
林琛腼腆地笑了。
我们还没见过他的老婆，听说也是响水沟的人。
蓉蓉又把矛头转向石永安：“那你呢？啥时候结婚？”
石永安顿时被问懵了，半天没吭声。
李诚立刻出来打圆场：“这不缘分还没到嘛，该来的时候自然来。”
说完还偷偷看了肖红一眼。
我摇头笑：“得了吧，像你俩这样铁树开花，真的吓死个人咯。”
走着走着，终于到了康叔康婶家。
虽然比不上响水沟的大院子气派，但小后院被收拾得干净整齐，地上还铺了新草垫。康叔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大棚，今晚的团年饭就在那儿。
远远就能看见炊烟袅袅，空气里都是热腾腾的饭香。
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暖黄的灯光打在地上。
一进门，就看到康叔、康婶、两位祖祖们，还有肖红爸妈，个个忙得热火朝天。厨房里噼里啪啦地响着，油爆声伴着笑声。
客厅里，玉琴裹着厚厚的毛衣，正抱着不满意月的小舒霏，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看到我们进门，笑着招手：“哎呀，你们来了啊？快进来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