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新家后,大家陆陆续续从粮食局大院离开。
我们骑着车到祖祖家吃饭,路上谁都没说话。
一开门就是熟悉的热闹气息。客厅的灯很亮,空气里飘着饭菜香味,康叔正在端菜,祖祖和康婶还在厨房里忙活。一看到我们进屋,就招呼我们赶紧洗手吃饭。
大家围坐下来,没有多余的客套,像往常一样聊天。等正式坐定,话题自然就转到了搬家。
“房子看得怎么样?”祖祖问。
“房子可漂亮了。等搬家的时候妈你过去看。”蓉蓉吃了一大口饭,“差不多过几周就能搬了。”
廖岩夹了块红烧肉,随口问:“这么快?确定能搬了?装修检查了吗?”
张熙臣点头,说验房过了,粮食局的人也帮忙检查过了,没问题。
舒云霆拿纸擦嘴:“这速度不错,咱粮食局大院的治安好,环境也好。”
我低着头吃饭,没说话,玉琴观察到,递了我一块排骨:“以后也近,再说那地方离学校也近,等瑾之瑜之长大了去上学也方便。”
“啊,还得上学啊?”正在吃饭的瑜之停了下来,撇着嘴。
“当然要上学了。”蓉蓉摸了摸她的头,“等你再大些,就该去读书写字了。要和爸爸一样,有文化。”
“我也要上学吗?”舒雯也问。
“你们都得去读书上学。”舒云霆说。
小小的瑾之悄悄凑过来,她只有一点点高,坐椅子都晃悠悠的。我本以为她是来问我关于上学的事情,结果她轻轻拉拉我衣角,小声问:“棠姨是不是不开心?”
我愣了一下,弯着眼睛对她笑:“嗯……有点。舍不得你们。”
瑾之皱起眉头,努力安慰我:“没关系呀,妈妈说我们每天都吃饭的,你还可以抱我。”说完,她自己先抱住了我,软绵绵的。
吃完饭,大家自觉留下来洗碗、收拾桌子,屋里弥漫着饭菜的余香,还有忙碌后的轻微吵闹声。
回家路上,夜风凉得透骨,道路很安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巷子里回响。我感到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呼吸有些沉重。
那天夜里,我睡得很不安稳。梦境像潮水一样,把我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空气里弥漫着像电流一样的声音:“回来……回来……你该回来了……”
画面忽然亮起——
我们全家在外面聚餐,大家坐得整整齐齐,舅舅站着拿着菜单,大声说自己请客,让小水、小邦和小鲁挑菜。
我茫然看着周围,心里问:这里是哪里?什么时候的事?
我木木地接过菜单,和表弟们认真挑选荤素搭配,既有凉菜,也有热汤和小吃,还得注意辣的与不辣的平衡。服务员在一旁仔细记录着。
突然,有人推开门,说:“抱歉,我们来晚了。”
“哎呀,快点进来。”外婆郭蓉蓉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声音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好久没见啦。”
我转过身,看到的是老年的林琛和李诚。
世界像被冷水浇了一下,我愣在原地,手指僵硬,心跳骤然加快。
舅舅赶过去,笑着称呼:“师父!诚叔!”
我彻底懵住,师父?林琛是舅舅的师父?
呼吸变得急促,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但视线又忍不住低下。
林琛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转头看向我们:“这三个小朋友在点菜吗?”
他眼神与我相对,我猛地低下头,假装翻着菜单,努力让心跳平复。
这一刻,我是季小水,不是何小棠。
“诶,没礼貌,怎么不打招呼?”耳边响起爸爸略带责备的语气。
“人家孩子在点菜呢,别打扰他们。”李诚的声音低沉而沧桑,比现在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阿红呢,怎么这次没来?”
“在带曾孙子呢,搞不赢。”
“哎呀,有曾孙啦?刚好我们过几天要回去扫墓,一起回去吧。”
“好啊,赞明还特意给你留了好多鸡蛋呢,不是说小水丫头爱吃土鸡蛋吗?”
画面突然扭曲,声音慢慢消散,我猛地惊醒。
眼前是一片漆黑,我喘着粗气,背部早已被汗湿透。
旁边的廖岩被吵醒,他低沉地抱住我,声音温柔却有些焦急:“做噩梦了?”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房门却响了敲击声。
廖岩披上外套去开门,门外站着蓉蓉,裹着厚外套,头发有些凌乱。
“蓉蓉,你……”廖岩带着疑惑的声音。
我听见后立刻从床上坐起,脚步急促地下床。
蓉蓉说:“睡不着,就想来找她。”
“巧了,她也睡不着。进来吧。”
蓉蓉闻言,轻轻走进客厅。
我俩坐下,灯没开,只靠着走廊投下的微光,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动。
她握住我的手,声音压得很低:“我看你难过,我也不开心。我也舍不得。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从来没有分开过。”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忍不住吸鼻子,喃喃道:“十年了,蓉蓉。十年我们一直住在一起,每天都能见面。以后……”
蓉蓉没能忍住,泪水沿着脸颊滑落,但她仍努力安慰我:“没事,我们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了,近得很。我们还是每天都能见面的,不会分开。”
我连忙嘱咐:“你怀孕了不能哭,听见没有?”
但我自己也止不住泪水,两个大人哭得像孩子般无助。
廖岩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劝解,只能默默递上纸巾,一张接一张。
“要不要我开灯?”他小声问。
“不许开。”我和蓉蓉几乎异口同声,黑暗里能感受到廖岩的无措。
正当我们哭得乱七八糟时,门再次响了。
廖岩又去开门,门外站着张熙臣。
他穿着睡裤,头发凌乱,眉头微皱:“半夜看不到蓉蓉,她是不是跑你们这儿来了?”
“你来得正好,喏……”廖岩挪开身体,张熙臣借着月光看见我和蓉蓉紧紧抱在一起,泪水在微光下闪着晶亮。
张熙臣愣在原地,像卡克一样,片刻无言。
廖岩叹口气,为缓解气氛,摊了摊手:“正好,我们这儿麻将三缺一。来吧,就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