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姜小芽踩着村口的碎石路往镇上走。她没再穿那件奶黄道袍,换了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衣裳,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腕上一道淡金色的纹路。
这纹路自从那天启封铜铃之后就一直没消下去,像是烙在皮肤下的暗号。
王铁柱说,这是命定的记号。
她不置可否,只是把乾坤袋里的符纸又理了一遍。里面还藏着一张写着“若欲改命,先斩心魔”的符纸,字迹模糊得像是被水泡过,但那种压迫感却越来越重。
市集比她想象中热闹,摊贩们早早支起棚子,吆喝声此起彼伏。姜小芽混在人群里,脚步轻快,眼神却始终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店铺。
她在一家不起眼的小摊前停了下来。
摊主是个瘦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脚边摆着几个破旧木箱,里面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姜小芽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铜铃上,心跳猛地一滞。
那是枚古旧的铜铃,铃身上刻着一圈繁复的纹路,和她封印在乾坤袋里的那一枚几乎一模一样。
她蹲下身,假装翻看其他东西,手指却悄悄摸了过去。
指尖刚触到铃身,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瞬间从掌心窜入体内,像是电流般直冲眉心。
她瞳孔一缩,立刻收回手。
那不是普通的灵力,而是……记忆的气息。
前世的记忆。
姜小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抬头看向摊主:“这铃子怎么卖?”
摊主眼皮都没抬,含糊地说:“祖上传下来的,不贵,十个灵石。”
姜小芽没还价,掏出灵石递过去,顺手在铃绳上贴了一张追踪符。动作自然得像买个糖葫芦。
摊主接过灵石,数都没数就收进怀里,眼神却飘向别处,像是在等什么人。
姜小芽拎起铜铃站起身,转身离开时,余光瞥见角落里一条尾巴轻轻晃动了一下。
是南宫翎。
他果然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人群,最后在街角拐了个弯,钻进一条偏僻的小巷。
南宫翎靠在墙上,一只手搭在腰间酒壶上,另一只手正无聊地卷着一缕头发。
“你看到了?”姜小芽低声问。
“嗯。”他眯起眼睛,“这不是普通法器,它……在呼吸。”
姜小芽皱眉:“你是说,它有生命?”
“不,是它在回应你的气息。”南宫翎凑近了些,盯着她手腕上的金纹,“你身上的味道,跟它很像。”
姜小芽低头看着手中铜铃,铃铛静默无声,但她能感觉到,刚才那股熟悉的灵力波动依旧残留在指腹上。
她忽然想起王铁柱说过的话——
“你不是第一次想改命。”
“那你呢?”她忽然开口,“你以前……见过我吗?”
南宫翎一顿,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姜小芽瞪他一眼:“废话。”
“我没见过你。”他说,“但我见过这条金纹。”
姜小芽心头一震。
“它出现在每个轮回的关键节点。”他低声道,“而你,是唯一一个带着它活着走出祭坛的人。”
姜小芽沉默了片刻,然后把手里的铜铃举起来,在阳光下转了个圈。
“不管它是谁留下的,现在归我了。”她说,“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南宫翎挑眉:“你打算怎么办?”
“跟踪摊主。”姜小芽将铜铃塞回乾坤袋,目光锐利,“他不可能一个人搞出这种东西,背后一定有人。”
南宫翎耸耸肩:“行吧,反正我也闲得蛋疼。”
两人顺着追踪符一路尾随,最终来到一家名为“归墟阁”的古董店。
店门不大,但门口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篆体字:“归墟阁”。
姜小芽站在对面屋檐下,望着店内透出的微弱灯光。
“这家店……有点邪性。”她低声说。
“不止是邪性。”南宫翎眯起眼,“这里头的味道,像死人。”
姜小芽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乾坤袋的绳索。
她推门走了进去。
店内陈设诡异,四周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董,有的泛着幽光,有的则蒙着厚厚的灰尘。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画,一幅未完成的画像,画中女子眉目清秀,神情哀戚。
姜小芽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是前世的自己。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柜台,发现店主不在,只有个伙计在擦拭桌上的玉瓶。
“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位拿着铜铃的客人来过?”她上前问道。
伙计抬起头,眼神有些闪躲:“没有。”
姜小芽笑了笑,随手拿起桌上一本账册翻了翻。
突然,她的手指顿住。
账册某一页写着一行小字:
“七月廿三,寄售铜铃一枚,代收者:洛。”
姜小芽瞳孔一缩。
洛?
她迅速用系统功能扫描账册内容,复制了一份存档。
“你在干什么?”伙计警觉地站起来。
姜小芽合上账册,微笑道:“随便看看。”
她退后几步,趁着对方没注意,绕到柜台后面,伸手拉开抽屉。
里面有一枚玉简。
她拿起来一看,背面刻着一句话:
“献祭者归来,钟鸣两世。”
姜小芽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她终于确定了。
这枚铜铃,是洛清寒放出来的。
他是在等她找上门。
她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的画面——
血红的天幕下,她站在祭坛中央,口中念着古老的咒语。
风声呼啸,火光映照着无数冷漠的面孔。
那一刻,她是自愿的。
可她到底,为了什么?
姜小芽睁开眼,将玉简收起,转身对南宫翎说:“我们该走了。”
南宫翎点头,跟着她一起走出店门。
夜色已经降临,街道上灯火渐次亮起。
姜小芽抬头望天,星星点点,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她低声说:“他知道我回来了。”
南宫翎问:“你怎么知道?”
姜小芽摩挲着手腕上的金纹,语气平静:“因为……它开始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