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芽的脚踩进火海时,没觉得烫。
那层赤金色的辣酱液像活的一样,顺着她脚踝往上爬,暖得像是冬天里灌进袖子的热汤。她往前走,每一步都让一罐记忆爆开,炸出一股子浓香,像是谁在宇宙尽头炒了一锅灵魂底料。
她没停,也没回头看。
身后的光路已经收拢,像被拉上的拉链。戒指安安静静贴在她手腕上,红光不闪了,反倒沉得像块烧透的炭。腰间的竹筒空着,但掌心发烫,仿佛系统还在——只是换了个活法,从催命闹钟变成了灶台上的小火慢炖。
火海中央,最后一罐“等你回来”晃了晃,标签自动剥落,浮在空中烧成灰,又落下来,拼成一行新字:“主厨:姜小芽”。
她伸手,把那行字捏进手心。
火海静了一瞬。
然后整片创世灵脉“嗡”地一震,像是锅盖被掀开,蒸汽冲天。那些原本歪歪扭扭的法则程序,全在重排。不是被改写,是被重新调味。
“咸了加糖,辣了加奶,轮回太苦?”她低声说,“那就加点甜辣酱。”
话音落,她抬脚,踩进最深的那道火缝里。脚底传来震动,像是整条灵脉在回应她的步调。她没念咒,也没结印,就那么站着,像站在自家厨房里试味。
可整个位面的规则,都在她脚下重新排菜谱。
外面,墨言正蹲在地上拧螺丝。
剑匣拆得七零八落,零件铺了一地,他拿扳手一个个校准,动作熟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南宫翎靠在墙边,新长出来的尾巴还在冒烟,顶端一撮毛焦得卷了边,可那根尾巴尖儿上,多了个小小的图标——冒着热气的火锅,一闪一闪。
“你这玩意儿能连上吗?”他问。
墨言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把剑匣一推,零件“咔”地一声自动组装成一张带屏幕的台子,屏幕上跳出血红大字:“外卖接单终端·已激活”。
“能。”他伸手按在终端上,输入一串指令,“优先级:守护姜小芽日常。屏蔽所有高危任务,只保留食材采购、灵田维护、辣酱补货。”
屏幕闪了闪,自动跳转。
首页弹出三单: 【灵椒成熟预警·需采摘】 【竹筒式乾坤袋能量不足·建议投喂养乐多】 【南宫翎尾巴信号不稳·建议用辣油浸泡十分钟】
南宫翎盯着最后一单看了三秒,转头瞪他:“你故意的?”
墨言面不改色:“系统自动推荐。”
南宫翎:“……你把我的尾巴当菜谱管了是吧。”
墨言没理他,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终端自动接通跨位面信号网。南宫翎的尾巴一抖,主动缠上去,九条尾巴自发排开,组成wi-Fi阵列,尾尖的火锅图标一闪,三道坐标稳稳锁定。
“行了。”墨言点头,“以后她去哪儿,信号都不会断。”
南宫翎哼了声,尾巴收回来,抖了抖灰:“本座好歹是妖域尊主,现在成了个定位器?”
“定位器怎么了?”墨言把终端收进袖口,二维码花纹一闪而过,“你现在是她厨房的GpS。”
南宫翎张了张嘴,想骂人,可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半晌,低声嘀咕:“……只要她别再拿洋葱喷雾当武器就行。”
白芷跪坐在地,左眼还在流血。
铜镜碎片已经融进地面,可镜面迟迟没亮。她右眼倒还正常,美妆教程自动播放,正讲到“如何用遮瑕膏掩盖神格裂痕”,声音甜得发腻。
她抬手,一把撕下八层假睫毛。
胶水扯得眼皮生疼,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她没擦,蘸着血,在镜面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辣”字——是姜小芽教她的,说这字能通灵,能镇邪,能让她家的灵鸡下双黄蛋。
血字一成,镜面猛地一震。
轰——
整面铜镜炸开成光幕,金发战神的影像浮现出来。他站在时间长河对岸,嘴唇动着,可没声音。白芷想读唇,可画面一跳,系统自动弹出一块水晶板,浮在半空。
标题刺眼: 【毁灭指定世界·批量下单】
往下拉,订单密密麻麻,每一条都标着“立即执行”,状态全是“已支付”。
她扫了一眼买家头像。
全是一个人。
金发,战甲,眼神冷得能冻住轮回。
她手指僵在半空。
水晶板自动刷新,最新一条订单弹出: 【目标位面:第七轮回区】 【执行方式:辣酱过量注入】 【备注:让她尝尝失控的滋味】
白芷猛地抬头,想喊人。
可就在这时,水晶板右下角跳出一行小字,像是系统附言: “检测到主厨权限变更。所有订单需经‘位面大厨师长’最终确认方可执行。”
她松了口气,刚要说话——
水晶板突然一闪,自动跳转。
新界面干净得吓人,只有一行字: “您有一条未读消息。”
她点开。
对话框弹出来,发信人是空白,内容只有一句话: “辣酱续杯,记得留我一份。”
白芷盯着那句话,手指一点点收紧。
她正要回信,水晶板突然黑了。
再亮起时,界面变了。
不再是订单系统。
是一张菜单。
标题写着: 【今日特供:重生辣酱拌轮回】
配料栏列得清清楚楚:
主料:记忆残片x九万九千次
调料:眼泪三滴,洋葱汁半瓶,辣油不限量
特别添加:一个不肯失忆的灵魂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本品仅限主厨亲手调制,他人仿制必遭反噬。”
白芷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她抬手,把最后一片假睫毛扔进火盆里。
火“轰”地一下窜起来,照得她半边脸通红。
姜小芽走出火海时,天还没亮。
她赤着脚,道袍下摆烧没了半截,露出脚踝上一圈红痕,像是被辣酱泡过。她没管,抬手摸了摸竹筒,空的,但指尖一碰,里面就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在发酵。
她低头看脚边。
一罐新开的辣酱静静躺着,标签上写着:“第一罐·主厨特调”。
她弯腰捡起来,拧开盖子闻了闻。
香得让人想哭。
她没哭,反而笑了。
“这才刚开始。”她说。
她抬脚往前走,脚印落在地上,每一个都泛着微光,像是撒了辣椒粉的星轨。
远处,墨言抱着终端走过来,南宫翎尾巴上的火锅图标一闪一闪,白芷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那张烧焦的菜单。
没人说话。
她走到他们面前,把辣酱罐往空中一抛。
罐子没掉下来。
它浮在那儿,缓缓旋转,标签上的字一点点变大,最后炸成一片光雨,洒向四面八方。
光雨落下的地方,新的规则开始生长。
她抬手,接住一滴。
掌心滚烫。
像刚出炉的烤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