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生的黑西装一丝不苟，古惑伦的破洞牛仔裤透着不羁，肥佬黎的油渍衬衫黏着苹果汁。靓坤的胡茬依旧扎眼，酒红色外套在路灯下泛着血光。骆驼缩在塑料椅里，活像误入黑帮片场的庄稼汉。
这群格格不入的人被迫聚在一起，连空气都凝滞了。
烤架上的肉串滋滋作响，却无人动筷——按霍东耀的作风，向来是压轴登场。
但今夜不同。
00:54！
街角拐来一辆薄荷绿出租车，缓缓停在大排档前。车门推开，锃亮皮鞋踏碎一地霓虹光影。
司机也是 ** 湖，一眼察觉异常，吓得魂飞魄散。霍东耀喊停后，蒋天生、骆驼等人齐刷刷看过来，心跳都快蹦出喉咙。
司机刚要问是否弄错地点，霍东耀已甩出一张千元大钞，没等找零便推门下车，径直走向那桌人。
“真在等他？！”
司机骂了句粗口，猛踩油门，带着震惊飞速逃离。
见霍东耀现身，古惑伦和靓坤起身相迎。
古惑伦笑道：“阿耀，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居然提前到。不过……打车？哈！单炝匹马过来，够胆色啊！”
靓坤咧嘴一笑：“阿伦，这你就不懂啦！我要有阿耀的身手，去哪儿都横着走，谁敢拦？拦就 ** ！再说了，这又不是鸿门宴。”
“蒋生、骆哥，我说得对吧？”
他看似疯癫，话里却藏针。
霍东耀没多话，冲古惑伦淡淡一笑，直接落座。古惑伦和靓坤也重新坐下。
骆驼打趣道：“阿坤，对不对我不知道，反正今晚主角是阿耀和蒋生，我就是个陪客。”
蒋天生轻笑：“骆驼，别开玩笑。东星龙头谁敢让你陪？我组局就是想聊聊，最近误会不少，说开就好。”
肥佬黎冲老板喊：“明仔，人齐了，上菜！”
老板应声端上烧烤。
众人寒暄几句，碰了三杯酒，这才切入正题。
蒋天生凝视霍东耀，沉默两秒后叹道：“阿耀，我错了。”
霍东耀挑眉：“蒋生何出此言？”
蒋天生道：“几个月前我就想拉你过档，半个江湖都知道。那时我就看出你是人中龙凤，只要不死，必成大器。”
“但这想法，大错特错。”
骆驼疑惑：“哪儿错了？阿耀做得还不够好？”
蒋天生摇头：“他不是人中龙凤，是条翻江倒海的蛟龙。不止在江湖立足，而是要让江湖变天。”
“他不是不够好，是太好——好得过分！”
骆驼失笑，不再接话。
霍东耀淡淡道：“蒋生过奖。”
蒋天生嘴角微扬，话锋一转：阿耀，最近道上都在传，你说我肚量大，还放话说江湖再见要自罚三杯。现在怎么说？要不要履行这个承诺？
本是句玩笑话，没人会当真。但此刻从蒋天生嘴里说出来，就再没人敢当玩笑。
轻描淡写的话语里藏着刀光剑影
原本轻松的氛围骤然凝固
靓坤和肥佬黎面色微变。
骆驼与古惑伦交换眼神，默契地选择沉默观战。
他们都想知道，面对洪兴龙头蒋天生，霍东耀是否还敢像对待大佬b那样寸步不让。
总该留几分薄面吧？
霍东耀端起还剩半杯啤酒的玻璃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他头也不抬，边剥毛豆边说：蒋生是三岁小孩吗？这种话也信？
古惑伦和靓坤等人瞳孔 ** ，难以置信地看着霍东耀——这家伙居然连龙头的面子都不给！
肥佬黎后背瞬间湿透，掌心全是冷汗。
他可是严格遵照蒋天生吩咐，没安排任何后手，只做了基础警戒。而霍东耀的凶悍他再清楚不过——要是真谈崩了，在场三个洪兴高层怕是都得交代在这里。
蒋天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这顿宵夜注定不会太平。
但他原以为只要不过分，至少能维持表面和气。霍东耀嚣张的态度彻底打破了这个可能。
引发风暴的霍东耀却像个没事人，吃完毛豆又剥起花生，时不时喝口啤酒，惬意得像是真来吃宵夜的。
古惑伦和靓坤看得眼角抽搐。
好家伙！
您还真把这当饭局了？
霍东耀依旧没看蒋天生，边吃边道：洪兴龙头放古代也算个土皇帝吧？就算不是皇帝，好歹算个诸侯。既然是诸侯，就该一言九鼎。
九龙城寨吃狗肉火锅时，蒋生对我的承诺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你说要是我真能打垮忠信义拿下尖东，洪兴绝不找我麻烦。那司徒浩南算怎么回事？我没追究，不代表这事没发生过。
蒋生。
霍东耀喝了口啤酒，缓缓抬头直视蒋天生：你该不会想说，洪兴没亲自出手就不算违约吧？别这样，只要你说一句狡辩，我都会很看不起你。
这世上很多事或许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搁置，但永远不会真正翻篇。
霍东耀突然提到司徒浩南，本就凝重的空气瞬间冻结。
骆驼和古惑伦原本只是冷眼旁观，可霍东耀这句话一出，两人神色骤变。古惑伦还算镇定，但骆驼的脸色已彻底阴沉。
东星骆驼，向来宽厚，讲究和气生财。
这并非场面话，也不单是为了名声，而是他本性如此。对外人都能忍让，对自己人更不必说，更何况司徒浩南跟了他十几年。
骆驼猛地站起身，不耐道：“这顿宵夜本就不该来，白受一肚子气。”
说完，他连招呼都没打，直接离席。
无人挽留。
古惑伦斟满酒，抿了一口，淡淡道：“阿耀、蒋生，我大佬就这脾气，别见怪。你们继续聊，东星总得留个人在这儿。”
霍东耀轻笑：“怎么会？我倒觉得骆先生挺有趣。”
“有趣？哈哈！”古惑伦大笑，“你这人说话真够直接。唉，混江湖的，像他这样的确实少见……有时候，有趣过头了。”
一声叹息。
蒋天冷眼盯着霍东耀：“霍东耀，有必要这么绝？”
霍东耀淡淡道：“蒋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蒋天面色更寒：“我蒋天敢作敢当，做过就是做过！你没来找我 ** ，无非是你霍东耀还不够格。”
“就这么简单！”
“蒋生果然霸气。”霍东耀讥讽道，“那还要我自罚三杯吗？”
蒋天生冷笑：“谁敢？你霍东耀如今是实打实的尖东虎中虎，有实力又有脑子，全江湖谁还敢让你低头？”
“以前只觉得你嚣张，现在才知道，你还特别记仇。我算计你一次，你就非要讨回来。”
霍东耀挑眉：“不合理？”
蒋天生冷哼：“很合理，所以现在两清。我只想不通，尖东刚稳，就算要报复，何必急在这一时？”
“对东星你能忍，对洪兴却不行，是单纯记仇，还是觉得洪兴不如东星？”
霍东耀挑眉道：蒋生，这才像话。既然都捅破窗户纸，何必装模作样？洪兴和东星斗了这些年，最近占上风的可是你们，怎么就不如东星？撑死五五开。我对洪兴这个态度，纯粹是蒋生你不如骆先生讨喜。
古惑伦噗嗤笑出声，随即正色竖起大拇指：霍生，高见！
靓坤和肥佬黎脸色精彩纷呈。
这他妈什么鬼理由？
霍东耀要是听见这心声，定会笑着点头——没错，就是鬼扯。他当然不会说真话，那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根本是往蒋天生伤口撒盐。
蒋天生指节发白：霍东耀，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蒋生，纠结这个有意义？霍东耀漫不经心道，既然你们都嫌我玩阴的，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洪兴和天赐迟早要见真章，何必假客气？
蒋天生眼中寒光乍现，想跟我斗？你还差得远！就算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在洪兴面前照样要跪！这招牌从一930年立到现在，54年风雨越打越硬，这才是我蒋天生的底气！
此刻的洪兴龙头撕开儒雅假面，露出枭雄獠牙。
早该这样嘛。霍东耀懒洋洋鼓掌，蒋生这模样才够劲。
靓坤看得眼角抽搐——妈的，都说我疯，这霍东耀简直疯出天际！
蒋天生冷笑：狂得没边，果然是你霍东耀的风格。昨晚我说过，今天凌晨前必须把洪兴的面子挣回来。铜锣湾五间A货店，不交数就让你的人横着出去！
（
霍东耀淡然回应：想要就动手，区区三条疯狗算什么，早就该收回来了。
蒋天生领会话中含义，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双方至少在停战协议上达成默契，这顿宵夜总算没白吃。但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仍让他心头火起。
他霍然起身离席，靓坤和肥佬黎连忙跟上。临出门时，蒋天生突然回头冷笑：霍东耀，做生意你确实有两下子。可洪兴捞钱的本事也不差。别以为想到赚钱门路就稳操胜券。
听说你在搞A货？巧了，浩南也在做这行。
霍东耀挑眉，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提及此事。蒋天生继续道：浩南背后是整个洪兴。既然你自诩商界奇才，不如就拿A货市场来较量。上次让你侥幸赢了浩南，这次我倒要看看...
这场商战，你输定了！
霍东耀轻笑着端起酒杯：拭目以待。
00:59分，随着蒋天生带人离去，这场仅持续五分钟的宵夜不欢而散。
烧烤摊前只剩霍东耀和古惑伦。后者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阿耀，东星和洪兴明争暗斗几十年，就算深仇大恨也都维持着表面和气。你何必把局面搞得这么僵？
霍东耀嚼着烤肉含糊道：懒得装。
这可不是装不装的问题。古惑伦皱眉，两大社团真要拼个你死我活？历史上多少次剑拔弩张，最后不都各退一步？蒋天生说得对，你太小看二字的分量。真要硬碰硬...
我怕天赐反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掌控洪兴才是我的目标——这话霍东耀自然不会说出口。他笑而不语，继续享用宵夜。当时针指向凌晨一点，铜锣湾的烽火正式点燃。
蒋天生邀请霍东耀吃宵夜的动机很简单——心里憋着一股火。
虽说霍东耀能跟东星暂时结盟，但这种联盟脆弱得很，等利益冲突时立马就会瓦解。既然如此，他霍东耀凭什么敢跟洪兴正面对抗？洪兴可不是倪家，不是你想拼命就能拼得过的。正如蒋天生和古惑伦所说，洪兴根基深厚，光是分出去的帮会就有十几个，像洪乐、洪义、洪正这些都很成气候。这些帮会虽然现在各自为政，但跟洪兴的香火情分岂是天赐这种新兴小帮派能比的？
最让蒋天生窝火的是：你霍东耀能向骆驼低头，为什么就不能对我服软？这个问题他始终想不通，也没人想得通——除了霍东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