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西踩着碎石往下走。
每一步都磕得脚底板生疼。
怀里的石板烫得厉害，
像揣了块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烙铁。
越往山下走，
风里的动静越不对。
鼓点敲得乱七八糟，
“咚咚锵”的，没个准头。
还有人扯着嗓子唱歌，
调子跑得到处都是，比驴叫还难听。
摩西皱紧眉头，
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袍子下摆被碎石勾住，
他也顾不上扯。
刚转出山坳，
眼前的景象“唰”地一下，
让他腿肚子一软，差点坐地上。
好家伙！
那金牛犊金光闪闪的，
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就杵在营地正中央，
比埃及法老的雕像还扎眼。
男人们光着脊梁，
汗珠子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扭着腰跳的那些动作，
跟在埃及神庙里见的祭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人们举着陶罐子，
里面的酒泼得满地都是。
黏糊糊的，踩上去能粘掉鞋底子。
那边还杀了羊，
血顺着石头缝往低处流。
血腥味混着呛人的香料味，
钻鼻子里，让人直犯恶心。
有个梳着小辫的娃娃，
被他娘举得高高的。
小手抓着野菊花，
“啪嗒”一下扔在牛犊脸上。
摩西的脸“唰”地就黑了。
黑得比西奈山夜里的锅底还地道。
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腮帮子上的肉一抽一抽的。
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
跟营地里那面破鼓似的。
“你们……你们这群混账！”
他扯着嗓子吼一声，
回声在山谷里打了好几个转。
没人搭理他。
狂欢的人跟聋了似的，
该跳的跳，该闹的闹。
摩西眼睛瞪得溜圆，
眼珠子好像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手里的石板攥得更紧了，
快捏碎了。
“咔嚓！”
一声脆响，
他猛地把石板往地上一摔。
石板“啪”地炸开，
碎成七八瓣。
小碎片蹦得老远，
差点溅着旁边一个啃骨头的娃。
阿扎尔怀里的星砂瓶炸了锅。
“嗡嗡嗡”地直响，
震得他胳膊发麻。
跟被马蜂蛰了似的，
止都止不住。
瓶里的银砂“哗哗”往外涌，
像漏了底的沙漏，
怎么捂都捂不住。
“哎呀！”
阿扎尔手忙脚乱去堵瓶口，
指尖被烫得直甩，
跟摸了烧红的烙铁似的。
他眼睁睁看着银砂一点点变少，
心揪得跟被绳子勒住似的，
喘不过气来。
地上的石板碎片泛着微光，
星星点点的，
像撒了把碾碎的星星末子。
阿扎尔蹲下去，
捡起一块碎片。
巴掌大小，边缘还挺锋利，
能划开手上的皮。
指尖刚碰到碎片，
就听见“滋滋”的细响。
一个声音钻进耳朵眼，
细细的，像蚊子叫，
可每个字都听得真真的：
“忘恩负义的东西……”
“忘了埃及的鞭子有多疼了？”
“忘了红海是怎么分开的？”
“忘了吗……忘了吗……”
阿扎尔打了个哆嗦，
后脖子冒凉气。
这声音，跟在山巅那回听见的，
一模一样。
他抬头看摩西，
那人正站在碎石堆旁，
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不是冻的，是气的。
嘴唇都咬出了血印子，
红兮兮的。
“拿家伙！”
摩西又吼一声，
声音劈了叉，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把这些叛贼都给我拿下！”
“一个也别放跑了！”
周围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
“哗啦”一声围上来。
举着长矛，攥着石斧，
往人群里冲。
狂欢的人这下慌了神，
哭爹喊娘的，
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有个胖子跑得太急，
“扑通”摔进泥坑里，
溅了旁边人一身泥。
阿扎尔攥着星砂瓶，
眼睛在人群里扫来扫去。
跟鹰隼似的，
专找那些挑事的祭司。
他记得那几个家伙的嘴脸，
肯定藏在里面。
果然，
东南角有几个黑影，
正猫着腰往后缩。
想趁着乱劲溜掉。
穿的长袍跟其他人不一样，
怀里鼓鼓囊囊的，
不知道藏了啥。
“站住！”
阿扎尔喊一声，
拔腿就追了上去。
那几个人听见动静，
跑得更快了，
跟被狼撵的兔子似的。
阿扎尔年轻，腿快，
三步并作两步，
眨眼就撵上了最后一个。
他伸手一拽对方的袍子，
“刺啦”一声，
扯下来一块布。
从那人怀里掉出几张黄纸，
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阿扎尔低头一看，
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
红兮兮的，像用血画的。
跟在埃及神庙墙角见的符箓，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啊，果然是你们搞的鬼！”
阿扎尔气得牙痒痒，
攥着星砂瓶的手都抖了。
那祭司急了，
猛地转过身，
伸出爪子就往阿扎尔脸上抓。
阿扎尔往旁边一躲，
伸脚一绊。
“哎哟！”
祭司“扑通”一声，
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鼻子都磕破了，
淌出血来。
其他几个想回头帮忙，
刚转过身，
就被赶过来的士兵堵住了。
长矛尖子都快戳到胸口了。
摩西大步走过来，
看见地上的符箓，
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弯腰捡起一张，
用手指头戳着上面的符号，
戳得纸都破了。
“我说怎么不对劲，”
“原来是埃及的邪祟混进来了！”
“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抬脚踩在那祭司的背上，
用了十足的劲。
“说！还有多少同党？”
“藏在营地里哪个角落？”
祭司疼得直哼哼，
脸憋得通红，
就是咬紧牙关不说话。
阿扎尔低头看星砂瓶，
里面的银砂还在慢慢少。
跟眼泪似的，
止不住地掉。
瓶身凉飕飕的，
像块冰疙瘩，
贴在手心直发冷。
他心里“咯噔”一下，
总觉得这事儿，
恐怕没那么简单。
人群里有人喊：
“不是他们逼的！”
“是我们自己想拜！”
“摩西在山上待得太久了！”
喊话的是个络腮胡，
之前跳祭神舞最欢的那个。
摩西猛地回头，
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好像要喷出火来。
“你们……你们……”
他气得说不出话，
指着人群的手直哆嗦，
浑身都在抖。
阿扎尔觉得，
碎掉的不只是石板。
还有些更重要的东西，
像被摔碎的陶器似的，
也跟着裂开了缝。
风从西奈山那边吹过来，
带着股子凉意，
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星砂瓶里的银砂，
还在悄没声地往下掉。
一点点，一丝丝，
跟断了线的珠子。
他握紧瓶子，
后脖子总觉得发凉。
好像有双眼睛，
在暗处死死盯着他。
这事儿，
怕是还没完呢。
远远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