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瑞恩的身影消失在图书馆走廊尽头许久，时苒才感觉那萦绕在周围的、无形的压迫感和那份因极致美貌带来的眩晕感慢慢消散。
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像一只刚躲过鹰隼凝视的小动物，终于敢放松紧绷的神经。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摊开的书页上，那些熟悉的平安时代服饰纹样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短暂却冲击力十足的“偶遇”。
等等……金发，蓝眼，长得像妖精……
时苒的心跳猛地又漏了一拍。
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前几天在商业街，她因为偷看而被对方精准捕捉到视线，然后吓得落荒而逃的那个外国男人吗？！
当时距离远，只觉得惊艳和危险，今天近距离看……好像确实是同一个人！
可是，感觉怎么差那么多？
她努力回忆商业街那一瞥，似乎……好像……在对方转头看向她时，那双蓝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是一种带着玩味和探究的、类似于猎手发现有趣猎物般的笑意？虽然只是一瞬，但那种被看穿的凉意让她记忆深刻。
但今天……
今天的瑞恩，语气那么温和有礼，态度那么谦逊绅士，眼神干净得像高原的湖泊，甚至还带着点请教问题时的“笨拙”和被她这个社恐冷落后的“无措”。
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还挺好欺负的？
是错觉吗？
时苒困惑地皱起了眉。是因为今天在图书馆，环境让她觉得安心？还是因为对方今天穿着更休闲，少了那天在商业街时那种莫名的距离感？又或者，那天只是阳光太刺眼，她看错了？
可能……真的是我太紧张，产生错觉了吧？
她最终得出了这个倾向于自我否定的结论。毕竟，那样一张惊为天人的脸，配上今天如此无可挑剔的举止，怎么想都和“危险”这种词联系不起来。
也许他当时只是正好看到我在看他，礼貌性地回视了一下？是我自己做贼心虚，反应过度了。
这么一想，时苒心里那点因为认出对方而产生的不安，渐渐被一种“错怪好人”的轻微愧疚感所取代。
她甚至觉得，自己上次像见了鬼一样逃跑，在对方眼里可能显得非常失礼和莫名其妙。
算了，不想了。
她甩甩头，试图把那张过于漂亮的脸和混乱的思绪一起甩出去。反正只是偶然遇到的外国人，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见了。
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只是指尖偶尔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质感极佳的名片，最终还是把它塞进了笔袋的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将那段小插曲彻底封存。
傍晚，时苒收拾好东西去上晚课。这是一门《日本文化史》的专业课，讲课的是一位风趣幽默的老教授，课堂氛围相对轻松。她照例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努力将下午的纷乱思绪抛开，沉浸到老师的讲述中。
课间休息时，她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除了宿舍群里的闲聊和几个公众号推送，并没有新的消息。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却又隐隐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好像……今天陆屿喑没给她发日常分享？
这个念头让她微微一愣。
平时这个时候，陆屿喑的训练如果结束了，总会发点什么东西过来，要么是吐槽队友，要么是分享夜空，或者只是一张“累成狗”的表情包。今天却格外安静。
是训练太忙了？还是……因为那天下午篮球馆的事情？
想到江叙突然出现带来的低气压，以及自己仓皇离开时陆屿喑欲言又止的眼神，时苒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点抱歉，又有点莫名的……心虚？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她点开和陆屿喑的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发条消息问问。但打了几个字，又觉得似乎太过刻意，最终还是默默删掉了。
算了，也许他今天真的只是很忙。
她收起手机，将目光重新投向讲台，却感觉晚课的后半段，似乎没有前半段那么专注了。
那个金发蓝眼的影子，和陆屿喑阳光却带着点失落的眼神，偶尔还会交错着在她脑海里闪过。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天。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希望今晚能睡个好觉，明天一切都能恢复正常。然而，她并不知道，有些“意外”一旦开始，就再难回到所谓的“正常”轨道了。
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早已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