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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泼洒在永昌侯府的西跨院。锦被柔软得能陷进人去,绣着缠枝莲纹的帐顶在烛火余辉中晕出模糊的轮廓,墨兰却毫无睡意。她睁着眼睛,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如兰那句“明兰把蓉姐儿嫁给常嬷嬷的孙子”,还有这次锦哥儿婚事提前所引发的一连串波折,像走马灯似的盘旋不散。

若是从前,她听到这样的消息,多半会立刻嗤笑一声,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认定明兰是故作贤惠,拿庶女的婚事博“重情重义”的名声,或是实在找不到高门愿意接纳蓉姐儿,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那时的她,眼里只容得下“高嫁”二字,凡事都以门第高低衡量,从未想过表象之下可能藏着的深意。可如今,经历了侯府后宅的明争暗斗,见识了如兰看似“低嫁”却安稳顺遂的日子,尤其是这次锦哥儿婚事被强行提前、梁家险些陷入被动的经历,让她被迫站在一个更高的层面去思考、去应对,看待问题的角度,已然截然不同。

她侧过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细密的针脚,像是在拆解一团乱麻似的,一点点梳理着明兰可能的意图。

蓉姐儿低嫁,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吗?

墨兰细细思量。蓉姐儿的身份确实尴尬——虽是顾侯府的小姐,却是顾廷烨外室所生,后来虽记在早逝的妾室名下,可京中稍有门路的人家都知晓内情,更何况她实际年龄比明面上报的要大几岁,早已过了适婚的黄金年纪。这样的身份,想要在京中高门里寻一门十全十美的亲事,确实千难万难。

可……墨兰的眉头微微蹙起。以顾廷烨如今的权势,在朝堂上举足轻重,再加上明兰那滴水不漏的手腕,若真想为蓉姐儿强行谋一桩高嫁,难道就真找不到一个愿意攀附顾侯、不计较蓉姐儿出身的人家吗?未必。京中有的是急于向上爬的小官小吏,或是家道中落却仍守着虚名的世家,只要顾廷烨开口,总会有人趋之若鹜。

可明兰偏偏选了常嬷嬷的孙子。常嬷嬷是顾廷烨的奶娘,自小看着他长大,情分非比寻常,是顾廷烨最信任的人。她的孙子据说读书还算有些天赋,去年秋闱中了举人,可家世与顾家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家里连座像样的宅邸都没有,妥妥的寒门。这桩婚事,表面看是委屈了蓉姐儿,是实打实的低嫁,可往深了想,她想到了曦曦当年的分析。

想到这里,墨兰的后背微微泛起一丝凉意,心中已然凛然。明兰这步棋,看似退,实则进;看似委屈,实则周全到了极点。她不仅把蓉姐儿的将来掌控在自己手中,还顺带为顾家博了名声,一举多得,手段之高明,让她不得不暗自心惊。

那么,这次锦哥儿的婚事提前呢?

墨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将锦被捏出一道褶皱。原本梁家还有喘息之地。可突然之间,顾家就火急火燎地派邵氏来传话,要求将婚期提前,理由是“蓉姐儿年纪不小了,实在等不及了,想让姐妹俩的婚事凑在一起办,也热闹些”。

“等不及了”?

墨兰在黑暗中无声地重复着这五个字,眼底满是探究。真的是蓉姐儿自己等不及,还是……明兰借着蓉姐儿的事,在推动什么?

她回忆起整个过程的仓促与被动。顾家提出提前婚期时,梁家上下顿时乱作一团,原本的诸多安排都被彻底打乱,不得不连夜调整方案,紧急应对。虽然最终在苏氏的沉稳调度、她的周旋补位,还有曦曦那孩子无意中提出的多个备用方案点子下,婚事算是圆满解决,甚至借着顾廷烨的“赔罪”反将了一军,赚足了脸面,但整个过程中,梁家始终是被顾家牵着鼻子走的,处处被动,步步赶工。

这会不会……本身就是明兰计划的一部分?

一个大胆而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爬上墨兰的心头:明兰是不是早就想将蓉姐儿低嫁,但又怕直接提出会引来顾廷烨的强烈反对?顾廷烨对蓉姐儿心怀愧疚,一向纵容,未必愿意让她嫁给寒门;再者,若直接将蓉姐儿低嫁,难免会引来外界非议,说顾家薄待庶女。于是,她借着蓉姐儿年纪实在拖不下去这个“事实”,顺势推动娴姐儿与锦哥儿的婚事提前,制造出一种“时间紧迫、不得已而为之”的紧迫感。这样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如何尽快办好娴姐儿的婚事上,没人会过多深究蓉姐儿低嫁的背后是否另有隐情,从而自然而然地、悄无声息地,将蓉姐儿低嫁这件事,顺水推舟地办成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明兰的心机,未免也太深了!

墨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明兰的思路,明兰走的每一步,看似被动,看似无奈,却总能在最后精准地达到她的目的,而且还能落得个“顾全大局”“为孩子着想”的好名声。就像这次,她既办成了蓉姐儿的婚事,又没落下任何话柄,甚至还让梁家欠了顾家一个“配合”的人情。

“我对她,真是没有半分信任了。”墨兰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却带着沉甸甸的疲惫与警惕。

这不是出于过往那种单纯的厌恶和嫉妒,而是一种基于数次间接交手后产生的、近乎本能的警觉。她看不透明兰,猜不透明兰下一步会做什么。明兰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潜藏着无数暗流,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万劫不复。

这一次,她靠着运气和众人的努力,勉强接住了明兰(或许是)无意中甩过来的招数。那下一次呢?下一次明兰若是真的针对梁家,针对她,她还能这么幸运吗?

墨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熏香,可心底的不安却愈发强烈。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一种奇异的、想要变得更强大的渴望,如同两株缠绕的藤蔓,同时在她心中滋生、蔓延。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盯着后宅一亩三分地的得失,只懂得用些哭哭啼啼、挑拨离间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争宠斗气。那些小聪明,在明兰那样的深谋远虑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她要学的,是明兰那种纵观全局、走一步看三步的战略眼光,是那种能将劣势转化为优势、于无声处布局的智慧。

至少,不能再像这次一样,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还差点着了道。

夜色愈发深沉,窗外的梆子声敲了三下,提醒着已是三更天。墨兰仍沉浸在纷乱的思绪里,明兰行事的迷雾像团浓瘴,绕得她头疼欲裂,翻来覆去间,锦被被搅得皱成一团,棉絮都失了蓬松。

身旁的梁晗被她折腾得睡意全无,迷迷糊糊地嘟囔:“你到底干嘛?大半夜不睡觉,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墨兰正心烦意乱,被他这没眼力见的抱怨气得翻了个白眼,连搭理的兴致都没有。可这一打岔,那股钻牛角尖的执拗劲倒散了些。她憋着满心的疑窦无处发泄,又实在想找个人印证,便没好气地推了梁晗一把,带着点试探的意味,把蓉姐儿低嫁、自己怀疑明兰算计婚事的心思,简略地说了几句。

梁晗听得哈欠连天,眼皮重得像挂了铅,不耐烦地打断她:“啧,你们女人就是心思多!这点破事也值得琢磨半宿?想让谁嫁谁,不想让谁嫁谁,找个机会让人‘撞破’点什么不就行了?多简单的事,偏要想得那么复杂,真麻烦!”

说完,他毫不在意地翻了个身,裹紧被子,脑袋一沾枕头,就要再度沉入梦乡。

“撞破”?!

这两个字像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劈开墨兰混沌的脑海,所有的迷雾瞬间被撕裂,露出底下冰冷刺骨的真相!

撞破……

一个被她忽略了十几年,从未敢深想的可能性,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窜出,死死攫住了她的心脏!

如兰和文炎敬的私情,当年不就是被“撞破”的吗?!

而且,撞破的人,好巧不巧,正是顾廷烨的奶娘常嬷嬷!地点,更是那个供奉着顾廷烨生母白氏长明灯、偏僻得连寻常贵人都不会踏足的家庙!

以前,她只当那是如兰蠢,性子莽撞不知遮掩,又偏偏运气差,才会在那样隐秘的地方被撞破私情,最后不得不委屈下嫁。可现在,把这桩陈年旧事与蓉姐儿的婚事、明兰的步步算计串联起来……

墨兰的后背猛地渗出一层冷汗,手脚瞬间冰凉。

从来不管女儿婚事细节、只掌大局的盛老太太,为何偏偏那次会“无意”指点如兰,让她去那个冷门的寺庙私会?老太太见多识广,怎会不知那种地方多是藏着隐秘的人家去供奉先人,最易撞见不该见的人?

文炎敬一个寒窗苦读的读书人,求学业不去香火鼎盛、名气远播的文殊院、大相国寺,为何偏偏挑了那个冷僻的、主要功能是供奉先人的寺庙?还说什么“里头的文殊菩萨特别灵验”,这话听着就透着古怪!

怎么就那么巧,顾廷烨的奶娘常嬷嬷,偏偏就在那个时辰、那个地点出现?她是去给白氏上香,可白氏的长明灯供奉得那般隐秘,若非刻意,怎会偏偏撞上如兰和文炎敬?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呢?

如果,从头到尾,这就是顾廷烨和明兰夫妻联手设下的一个局?!

墨兰的心脏狂跳起来,胸腔里像揣了只濒死挣扎的兔子,撞得她胸口发疼。她顺着这个可怕的念头往下想——明兰当年在盛家,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庶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拉拢或掌控如兰这个嫡女。

而顾廷烨呢?他为了去明兰,答应了点文炎敬的要求,或者合作。于是,他们一个通过盛老太太“无意”指点地点,一个暗中通过文炎敬暗示“菩萨灵验”,精心策划了那场“撞破”。

既顺理成章地促成了如兰的婚事,让如兰对明兰感激涕零,又将这份“成人之美”的恩情牢牢握在手里。所以后来,顾廷烨对文炎敬多有提携,文炎敬也对顾廷烨言听计从,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墨兰被自己的推论惊得浑身发抖,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后背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黏在身上,冰凉刺骨。

文炎敬对如兰,是真心实意的疼惜,还是从一开始就带着算计?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思绪,扯得她心口发紧。她想起如兰提起文炎敬时,眼底那藏不住的笑意,想起她那句“官人待我真心”,可这“真心”,在她看来,实在太过可疑。

如兰是什么性子?娇憨莽撞,不懂人心险恶,全凭着一股傻气闯天下。而文炎敬呢?一个寒窗苦读出身的读书人,能在人才济济的京城站稳脚跟,甚至得到顾廷烨的提携,绝不可能是个愚笨之人。他当年若真对如兰一见钟情,为何偏偏选了那个被精心设计的寺庙私会?若不是那场“撞破”,以如兰的身份,以文炎敬的家世,盛家怎会轻易点头?

或许,从他答应与如兰见面的那一刻起,打的就是“攀附盛家”的主意吧?墨兰冷笑一声,眼底满是讥讽。盛家是官宦世家,虽非顶级豪门,却也根基稳固,长柏哥哥在朝堂步步高升,华兰姐姐嫁入伯爵府,我更是成了侯府夫人。文炎敬一个寒门士子,若能娶到盛家嫡女,无异于一步登天,不仅能借助盛家的人脉资源,更能在清流之中站稳脚跟。这等稳赚不赔的买卖,换做任何一个有野心的读书人,恐怕都不会拒绝。

可这“爱情”,到底有几分真心?

墨兰想起自己与梁晗的婚事,当年她费尽心机,以为是两情相悦,可嫁入侯府才知,所谓的“情意”,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梁晗对她,更多的是新鲜感和利用,待新鲜感褪去,便只剩敷衍和疏离。在她的认知里,高门大户的婚姻,从来都是利益交换,纯粹的爱情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话。如兰那般天真,竟真以为文炎敬爱的是她这个人,而非她身后的盛家?

若盛家倒了呢?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所有的疑虑。她忍不住推演起来:若是长柏哥哥遭人陷害,丢了官职,若是盛家从云端跌落,成了任人踩踏的破落户,文炎敬还会待如兰如初吗?

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如兰和颜悦色,包容她的莽撞吗?恐怕不会了吧。墨兰暗自思忖。文炎敬是靠着盛家才步步高升的,一旦盛家失势,他失去的不仅是人脉资源,更可能受到牵连,前途尽毁。到那时,他眼中的如兰,恐怕就不再是那个娇憨可爱的妻子,而是一个拖累他的累赘。所谓的“真心”,在利益面前,不过是不堪一击的泡影。

更何况,看看如兰如今的处境!

墨兰的思绪又回到了文府的正厅,回到了文老太太对如兰指手画脚、百般刁难的场景。如兰被婆婆磋磨得那般委屈,连句硬话都不敢说,可文炎敬呢?他自始至终,都未曾真正为如兰出头。若是真心疼爱妻子,怎会任由母亲如此欺负她?

墨兰太清楚内宅的规矩了,婆婆再强势,若丈夫能坚定地站在妻子这边,为妻子撑腰,婆婆就算再不满,也不敢太过放肆。文炎敬身为儿子,只要他态度强硬些,明确告知母亲“如兰是我的妻子,我不许任何人欺负她”,文老太太就算再刻薄,也得掂量掂量。可他没有。他只是一味地劝如兰“忍一忍”,劝她“孝顺婆婆”,将所有的委屈都推给如兰。

细思极恐!

每一个念头都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墨兰的心里,让她浑身发冷。她猛地坐起身,帐子被带得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魅。她看着身边酣睡的梁晗,他睡得那般沉,那般没心没肺,对这一切的阴谋算计一无所知。再看看这富丽堂皇的卧房,雕梁画栋,金玉满堂,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冰冷与空洞。

这是她费尽心机换来的荣华富贵,可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在别人早已布好的棋局里,自作聪明地挣扎、算计,却不知自己的每一步,都可能在别人的预料之中。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玩宅斗的游戏,可对手,早已跳出了这个格局,在下一盘她连规则都还没完全弄懂的大棋。而她,连棋子的身份都未必知晓,就被卷入了这波诡云谲的棋局之中。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全身,墨兰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万年寒潭。这一夜,她彻底失眠了,睁着眼睛望着帐顶,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眼中的恐惧与震惊,仍未散去半分。

墨兰指尖绞着素色绢帕,指节泛白,心头的烦闷像团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堵得慌。

“娘!”

清脆的喊声打破了屋中的沉寂,林苏踩着轻快的步子进来,藕荷色的襦裙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小脸上带着几分雀跃的红晕,像是藏着什么天大的喜事。她手中还攥着个巴掌大的青布小本子,指尖按在纸页上,眼底亮得像盛着星子。

墨兰勉强敛了敛眉间的愁绪,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哦?曦曦这是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要跟母亲说?”

林苏挨着她坐下,将小本子摊在膝头,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母亲您瞧,我这几日都在记蚕宝宝的事儿呢!咱们庄子上送来的桑叶,看着都是绿的,可细究起来差别大着呢!东头那片老桑林的叶子,肥厚得很,摸起来滑溜溜的,色泽也油润,蚕宝宝吃了这个,食量大不说,眠起得也整齐,结出的茧子看着就饱满,对着光瞧,还泛着莹润的光;可西头那片新栽的桑树苗,叶子就薄些,颜色也浅淡,蚕宝宝虽也肯吃,但长得就慢些,结的茧子也偏单薄,分量都轻些。”

她一边说,一边用小指尖点着本子上歪歪扭扭的记录,有蚕的食量、眠起的时辰,还有结茧的数量,虽稚嫩却条理分明:“我还发现,若是桑叶上沾了露水没晾干,蚕宝宝吃了就容易拉肚子,得把叶子摊开晾透了才好。母亲,我觉得这桑叶就跟人吃的饭似的,吃得精细滋养,身子骨才能壮实,吐出来的丝自然也差不了!”

墨兰起初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指尖依旧无意识地绞着绢帕,可听着听着,那绞着绢帕的手指渐渐停了下来。她垂眸看着女儿认真的侧脸,那小脸上满是专注,说起桑叶与蚕茧的关系时,条理清晰,举证详实,竟半点不像是孩童的戏言。她忽然想起前几日,曦曦看着府里下人舂米,随口说出“力气用在实处才不白费”,又说“下人也是爹娘生养的,该得的月钱不能克扣”,那时只当是孩子随口胡诌,可此刻联系起来,才惊觉这孩子的心思,竟真的不在闺阁女儿的胭脂水粉、诗词歌赋上。

她是真的在钻研——钻研一门看似粗鄙,却可能带来实实在在利益的学问!

墨兰心中猛地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股从未有过的念头在她心底滋生、蔓延,带着几分激动,几分迫切。她猛地站起身,拉起林苏的手,那双手温热而柔软,却像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墨兰连日来的烦躁都消散了大半。

“走,曦曦,跟母亲去见你祖母!”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梁夫人正在府中佛堂念经,案上燃着三炷清香,烟气袅袅,伴着佛经的诵念声,显得格外静谧。听闻墨兰带着林苏匆匆而来,她不禁有些诧异,放下手中的佛珠,抬眼望去。

只见墨兰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愁怨或刻意逢迎的温婉,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像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寄托,眼神明亮而笃定。林苏则站在母亲身侧,依旧是那副沉稳安静的模样,手中紧紧攥着那个青布小本子。

“母亲,”墨兰上前福了福身,声音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急切,“今日前来,是想让曦曦跟您说说她近日的发现,媳妇觉得,或许……或许对咱们府里的产业有益。”

说罢,她示意林苏开口。林苏便将方才对母亲说的那些话,又原原本本地对梁夫人说了一遍,从桑叶的品种、品质,到蚕宝宝的生长、结茧,条理清晰,句句实在,连那些小本子上的记录,也一并呈给了梁夫人看。

墨兰在一旁补充道:“母亲,起初媳妇也只当是孩子瞎闹,可听曦曦细细说来,才觉得确有几分道理。桑蚕本就是咱们家田庄的重要进项,若是真能摸清这桑叶与丝质的关系,改良法子,往后生丝的品质必定能提高,销路和价钱自然也会更好。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比旁的虚头巴脑的东西管用多了。”

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指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本小小的青布本子上,又抬眼看向林苏,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她活了大半辈子,听过的仙女下凡的故事不计其数,不是醉心诗词书画,便是琢磨着如何嫁个好人家,像林苏这样一门心思扑在桑蚕上的,倒是头一个。可她深知,高门大户的立身之本,除了朝堂上的权势,便是这些田庄铺子带来的源源不断的进项。权势变幻莫测,可实打实的产业,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若是这孩子真能在桑蚕上琢磨出些名堂,那对梁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更何况,这想法出自自己的孙女,若是真成了,既是家族的荣耀,也能让墨兰在府里更有底气,一举两得。

梁夫人沉吟片刻,目光在墨兰和林苏脸上转了一圈,最终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而带着决断:“既然曦姐儿有心钻研,我们做长辈的,自然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她看向墨兰,吩咐道:“你回去跟晗哥儿说,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带着你和孩子们,去京郊那个离桑园近的庄子上住几日。名义上,就说是春日里带孩子们出去散散心,踏踏青,也让孩子们见见田庄的景致。”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考量:“让晗哥儿也亲眼去看看,曦姐儿到底在鼓捣些什么。若是孩子只是一时兴起,瞎闹一场,那便当是全家出去游玩了一趟,无伤大雅;可若是真能琢磨出些门道来,让他这个当爹的亲眼见证,往后府里再拨些人力物力给曦姐儿折腾,也才名正言顺,不至于让人说三道四。”

墨兰闻言,心中一阵狂喜,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她连忙屈膝应道:“是,母亲!媳妇明白了,这就回去跟晗哥儿说,即刻安排行程!”

走出佛堂,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墨兰拉着林苏的手,只觉得浑身都轻快了许多。连日来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庄子之行吹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期待与希望。

她忽然觉得,与其整日沉浸在与明兰的勾心斗角、与府中人事的周旋算计中,不如将眼光收回来,放在自己身边,放在女儿这看似离经叛道,却充满无限可能的探索上。

她低头看向身边的林苏,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温柔与坚定:“曦曦,咱们好好干,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娘俩,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林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握住母亲的手,笑得一脸灿烂。

永昌侯府门前,春日的晨光铺洒在青石板上,映得满院喧嚣都染上了暖融融的亮色。丫鬟婆子们踩着轻快的步子来回穿梭,胳膊上抱着的箱笼摞得老高,锦缎包袱皮上绣着的缠枝莲纹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除了主子们的衣物铺盖、笔墨纸砚这些日常用度,更多的是姑娘们精心打点的“宝贝”,堆得三辆马车都快溢出来了。

宁姐儿作为梁家嫡长女,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暗绣折枝兰的襦裙,梳着整齐的双丫髻,努力端着长姐的稳重模样,可那双杏眼还是忍不住往自己的箱笼瞟。她亲手将画具匣子反复检查了三遍,狼毫、羊毫的毛笔分门别类插得整齐,砚台用锦缎裹了两层,连带着几本珍爱的琴谱也压在最稳妥的地方,嘴里低声念叨:“可不能漏了,庄子上的春景定是极好的,正好写生抚琴。” 身旁的丫鬟青筠笑着打趣:“姑娘放心,都收妥当了,便是一片柳叶也没落下。” 宁姐儿这才抿着唇笑了笑,脸上露出几分少女的娇憨。

婉儿站在宁姐儿身边,小小的身子裹在粉绿色的衣裙里,像株怯生生的嫩柳。她小心翼翼地将三个布娃娃抱在怀里,那是她最心爱的玩伴,一个穿红袄,一个着绿裙,还有一个梳着双环髻,被她用绣着小桃子的手帕细细包好,塞进贴身的小包袱里。除此之外,她还特意让奶娘把一套拇指大的紫砂小茶具裹在棉絮中,那是梁晗上次外出特意给她带的玩意儿。她仰着小脸,声音细若蚊蚋地问奶娘:“张嬷嬷,庄子上的花儿开得旺吗?能……能自己摘来插瓶吗?” 奶娘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应道:“姑娘喜欢,摘几朵何妨,到时候嬷嬷陪你去。” 婉儿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嘴角噙着怯怯的欢喜,手指轻轻摩挲着布娃娃的脸颊。

最是热闹的当属闹闹,她穿了一身橘红色的短打,梳着利落的总角,像只脱了笼的小雀,围着马车叽叽喳喳地跑个不停。一会儿,她扛着自己的小弓小箭冲过来,弓身是桃木做的,箭头裹着绒布,嚷嚷着:“父亲父亲!我要带着这个去打兔子!听说庄子上有好多野兔子呢!” 一会儿,又抱来一个沉甸甸的食盒,里面装满了桂花糕、松子糖、山楂脯,挨个分给丫鬟们:“你们也吃,到了庄子上,我还要分给那里的小朋友!” 说着,她又想起什么,转身往屋里跑:“我的风筝!母亲,别忘了我的大蝴蝶风筝!要带到庄子上放!” 那清脆的童声像一串银铃,搅得满院都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几个孩子围在墨兰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问话像春雨打在芭蕉叶上。墨兰今日穿了一身湖蓝色的素面襦裙,外罩一件月白纱衫,妆容淡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伸手拍了拍闹闹的头:“都带着呢,少不了你的。” 又看向婉儿,柔声道:“到了庄子上,让你爹陪你摘花。” 目光扫过宁姐儿,微微颔首:“写生时仔细些,莫要累着。” 她将孩子们的雀跃尽收眼底,心中却一片平静,只盼着这趟庄子之行,能如母亲所愿,让曦曦的心思有个着落。

人群中,林苏显得格外安静。她穿了一身浅青色的布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发间系了一根素色丝带。她没有像姐姐们那样忙着收拾玩乐的东西,只让云舒和星辞收拾了一个小小的青布包袱,里面整齐地放着她的观察记录本——封皮是她自己用粗布缝的,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之前记录的蚕宝宝生长情况;一把特制的量尺,是她让木匠师傅做的,刻着细小的刻度,用来测量桑叶和茧子的大小;还有几本泛黄的农事书籍,是她软磨硬泡从府里的老管事那里淘换来的,书页边缘都被她翻得起了毛边。她站在马车旁,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热闹,眼神里没有同龄孩子的雀跃,反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审慎和专注,仿佛此行不是去春日踏青,而是奔赴一场早已规划好的田野调查,每一步都在她的盘算之中。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春珂。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簇新的水粉色蹙金绣牡丹襦裙,领口和袖口都滚着银线,裙摆上绣着的大朵牡丹开得娇艳欲滴,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莹润。她头上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流苏上的珍珠叮咚作响。她扶着丫鬟的手,袅袅娜娜地从内院走来,腰肢款摆,步态轻盈,脸上带着明媚得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一双水汪汪的美目流光溢彩,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欢喜和期待。她的目光掠过眼前热闹的阵仗,又望向远处京郊的方向,那里郁郁葱葱,田庄隐约可见,她的眼神亮得惊人,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快乐,几分怀念,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其称心如意的事情即将发生,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雀跃。

梁晗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前这一派和睦景象,心中大为舒畅。妻妾环绕,儿女绕膝,虽知道内里未必全然和睦,但这表面的融融恰恰是他最想看到的。尤其是看到春珂那娇媚可人的模样,鬓边的步摇轻晃,眼底的柔情似水,他更是心头一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豪情壮志油然而生——他身为永昌侯府的公子,自然是子嗣越兴旺越好。

他大步走下台阶,来到墨兰身边,意气风发地一挥手,声音洪亮:“都准备好了?出发!” 随即,他又转头看向墨兰和春珂,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狎昵和志在必得的笑意:“这次在庄子上,没有府里的规矩束缚,咱们一家人定要好好松散松散!你们也……都好生调养着身子,莫要辜负了这好春光。”

那未尽之语,墨兰如何听不懂?无非是盼着她们能再怀上个一儿半女。她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屈膝,柔声道:“夫君说得是,妾身省得。”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讥讽——这些年,她早已看透了梁晗的心思。

而春珂,则像是完全听懂了梁晗的言外之意,恰到好处地飞红了脸颊,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瞥了梁晗一眼,声音软糯:“全凭夫君安排。” 那一眼,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期盼,几分刻意的讨好,瞬间让梁晗心神荡漾,更坐实了他此次庄子之行“努力努力”的决心。

随着梁晗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朝着京郊的方向驶去。

马车里,宁姐儿正迫不及待地掀开窗帘往外看,婉儿抱着布娃娃,听着外面的鸟鸣,脸上满是好奇,闹闹则在车厢里蹦蹦跳跳,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孩子们压抑不住的欢声笑语透过车帘传了出来,充满了对田园生活的向往。

而马车外,墨兰、春珂、梁晗各怀心思。墨兰盼着女儿的桑蚕事业能有进展,从此多一条安身立命的路;春珂算计着如何抓住这次机会,怀上孩子,巩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梁晗则沉浸在儿女成群、妻妾和睦的幻想中,期待着子嗣兴旺带来的荣耀。

阳光正好,春风拂面,可这趟看似简单的庄子之行,却因为每个人心中的盘算,注定不会平静。一场无声的较量,早已在车轮滚动的那一刻,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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