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由纯粹魔气凝聚而成的黑色短刃,如同一道撕裂夜幕的死亡闪电,刃身上缠绕的电光发出“滋滋”的声响,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似乎被灼烧得微微扭曲。
林墨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杀意,像无数根钢针,从背后刺入他的骨髓。他想躲,可双腿早已在亡命的狂奔中耗尽了所有力气,变得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他甚至能闻到那短刃上散发出的,一股混杂着硫磺与血腥的诡异气息。
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那张沾满泥污与泪痕的脸上,满是悔恨。他不该来的,他不该奢望自己能完成“尊上”的任务……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突兀地在林墨耳后响起,尖锐得刺痛耳膜。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反倒是一股强劲的气浪从身后席卷而至,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直接掀飞了出去。
林墨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撞在一棵粗壮的古树树干上才停下,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他顾不上浑身的疼痛,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他与刘宇之间。
那人手持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剑身斜指地面,正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剑脊精准地磕飞了那柄致命的魔气短刃。
短刃在空中翻滚着,斜斜地插入不远处的一块山石,整个刃身都深深没入其中,只留下一个不断冒着黑烟的小孔。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那人的侧脸上,勾勒出刀削斧凿般的冷硬轮廓。
是秦绝。
林墨的眼眶一热,积蓄已久的恐惧、委屈与劫后余生的庆幸,在这一刻尽数化作决堤的洪水。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秦师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哽咽,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秦绝!”
刘宇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眼神里的怨毒与嫉恨,几乎要化为实质,“你果然来了!怎么,你的好‘尊上’,也给你通风报信了?”
他故意加重了“尊上”二字,言语间充满了挑衅与试探。
秦绝没有回头看林墨一眼,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刘宇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的功法,很吵。”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冰冷。
他指的是刘宇身上那股不断翻涌的、充满暴戾与毁灭气息的魔气。那股力量,驳杂、狂躁,像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疯狗,徒有其表,却毫无章法。
“吵?”刘宇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起来,“哈哈哈哈!秦绝,你死到临头了,还在乎这个?你很快就会知道,这‘吵闹’的力量,究竟有多么美妙!”
话音未落,刘宇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他的速度比之前追杀林墨时更快,身形在林间拉出一道道模糊的残影,像一只在暗夜中捕食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秦绝的侧后方。
一柄新的魔气短刃,在他手中凝聚成形,刃身上的黑色电光更加密集,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刀捅向秦绝的后腰肾脏要害。
这一招,阴险、毒辣,完全是为了一击毙命而生的杀招。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触及秦绝衣衫的刹那,秦绝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般,轻轻晃动了一下。
刘宇的刀,刺空了。
他只觉眼前一花,秦绝已经鬼魅般地出现在他三步之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挪动了一下脚步。
“怎么可能?”刘宇心中一惊。他这一招“魔影突刺”,乃是【阴毒暗杀系统】自带的杀招,讲究的便是一个出其不意,同阶修士中,几乎无人能躲过。秦绝,竟然躲得如此轻松写意?
不等他细想,秦绝动了。
没有惊艳的剑光,也没有磅礴的剑气,秦绝只是踏着青云宗最基础的“流云步”,手中铁剑使得也是最普通的“青云基础剑法”。
一招“云起式”,剑尖轻挑,直指刘宇手腕。
“不自量力!”刘宇冷哼一声,不闪不避,手中魔气短刃反手一撩,迎向秦绝的铁剑。
他要用自己这柄由精纯魔气凝聚的武器,直接震碎秦绝那柄凡铁!
“锵!”
又是一声刺耳的交鸣。
火星四溅。
刘宇预想中铁剑崩碎的场景并未出现。两兵相接,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一阵发麻,竟然后退了半步。
反观秦绝,却只是手腕微沉,便将那股力道尽数化解。
刘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发现,秦绝的剑招虽然平平无奇,但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攻向他招式衔接中最别扭的地方,逼得他不得不回防,一身诡异迅捷的刺杀之术,竟有些施展不开。
两人在林间的空地上快速交手,剑来刀往,身影交错。
刘宇的攻击越来越快,越来越狠,魔气短刃带起道道残影,如同一张由死亡编织的大网,将秦绝笼罩其中。
而秦绝,则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被吞没,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攻击。他的剑法依旧是那套基础剑法,守多攻少,显得颇为狼狈,有好几次,锋利的刀锋甚至划破了他的衣袖,留下一道道口子。
躲在远处的林墨,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懂剑法,但在他看来,秦绝师兄,似乎……落在了下风。
“哈哈!秦绝!你就这点本事吗?”刘宇久攻不下,心中虽有疑虑,但眼前的“优势”让他信心大增,气焰也越发嚣张,“你的剑法,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只会躲吗?”
秦绝一边格挡,一边“喘着气”问道:“你的力量……为何如此阴邪?这不像是青云宗的路数。”
他问得恰到好处,像一个被打得节节败退、心中充满困惑的失败者。
“怕了吧?”刘宇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攻势更猛,嘴上更是毫不留情地讥讽道,“这才是真正的力量!是萧辰大人赐予我的无上神力!你那种死板的剑法,早就该被淘汰了!”
“萧辰……”秦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咀嚼这个名字,“他让你来杀林墨?”
“是又如何?”刘宇得意到了极点,他感觉胜利就在眼前,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秦绝脸上恐惧绝望的表情,“萧辰大人说了,先拿这个只会玩泥巴的炼丹废物开刀,下一个,就是你!秦绝,你以为你还是我的对手?我现在的系统,可是专门为暗杀而生的【阴毒暗杀系统】!杀你,易如反掌!”
话音落下的瞬间,秦绝的左手,在一次看似狼狈的侧身闪躲中,不着痕迹地从腰间的一个小袋子里,轻轻拂过。
一道无人能察觉的微光,一闪而逝。
留声符,已启动。
“原来如此。”秦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恍然大悟,又带着几分认命般的颓然。
他这一示弱,彻底打消了刘宇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
“去死吧!”
刘宇抓住秦绝“愣神”的破绽,发出一声狞笑,将全身的魔气都灌注到短刃之中。黑色的刀身暴涨数尺,化作一柄狰狞的魔刃,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当头劈下!
他仿佛已经看到,秦绝在这至强一击下,被劈成两半的凄惨模样。
然而,就在那魔刃即将落下的瞬间。
原本“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秦绝,那双半垂的眼眸,骤然抬起。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冰冷、漠然、充满了对蝼蚁的蔑视。
他身上那股“颓然”的气息,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无可撼动的宗师气度。
他手中的铁剑,也不再是那软绵绵的基础剑法。
剑身微微一震,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没有后退,没有闪躲。
秦绝不退反进,迎着那当头劈下的恐怖魔刃,一步踏出。
手中的铁剑,自下而上,划出了一道简单、纯粹、却又玄奥无比的弧线。
这一剑,仿佛蕴含了某种天地至理,后发而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柄魔刃力量最薄弱的节点上。
刘宇只觉得,自己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全力一击,像是劈在了一团棉花上,所有的力量,都在接触的瞬间,被一股奇异的力道引偏、化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中警铃大作,一股致命的危机感,让他头皮发麻。
“你……你一直在耍我?”他惊恐地叫出声。
回答他的,是秦绝那柄已经化解了他攻势,并顺势上撩的铁剑。
剑势未尽,剑意已生。
那柄普通的铁剑,在刘宇的瞳孔中,仿佛变成了一柄能够斩断世间万物的神兵。
刘宇想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气机锁定,无论往哪个方向躲闪,都逃不开那越来越近的剑锋。
“噗!”
一声轻响。
铁剑的剑尖,干净利落地划过刘-宇握刀的右臂。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他手腕一直延伸到肩膀。
“啊!”
刘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魔气短刃再也握持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化作一缕黑烟消散。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手臂的伤口中狂涌而出。
他抱着断臂,踉跄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败了?
自己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竟然……一招就败了?
秦绝收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一滴鲜血顺着剑锋缓缓滑落,最终滴入尘土,洇开一小片暗红。
他静静地看着惊骇欲绝的刘宇,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左手,再次从腰间拂过,将那枚已经记录下一切的留声符,悄然收好。
证据,到手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瘫坐在不远处,已经完全看傻了的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