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核心区域。
沈砚星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灵汐月周身流淌的温暖光晕猛地一滞，像是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她缓缓转过头，那双由纯粹光魄凝聚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近乎碎裂的痕迹。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怕惊碎了什么。
沈砚星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尽管那目光此刻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抬手，指向两人身后那缓缓运转、散发着柔和却强大逆熵之力的古老仪式核心。就在刚才，他们倾尽所有，才将这代表着希望与救赎的力量成功激活。
“那个，”他的声音干涩，“‘逆熵同心盟’……契约的最后一页，在我们启动仪式的瞬间，有新的内容显现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复述出那烙印在他脑海里的文字：“‘契约即成，逆熵之力维系三界平衡。若缔约双方心生背弃，或一方灵光湮灭，则契约崩解，违约幸存者，将永堕无间，受万世熵灭噬魂之刑，不入轮回。’”
“永堕……无间……”灵汐月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周身的光魄不受控制地明灭闪烁起来，如同她骤然掀起惊涛骇浪的内心。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与沈砚星掌心相连时浮现的星图盟约印记，正散发着淡淡的、温暖的光辉。可此刻，这光辉却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
无间。
那不是简单的死亡或者囚禁。在三界古老的传说中，那是连光音天至高法则都无法触及的绝对虚无之地，是规则彻底死寂、连时间与空间都失去意义的最终牢笼。堕入其中，将承受永恒不止的、来自宇宙本源熵增力量的侵蚀，那是对存在本身最恶毒的惩罚。
这不是盟约，这是枷锁！一道将他们两人死死捆绑，不容许任何退缩、任何差错，甚至……不容许任何一方先一步死亡的，恶毒枷锁！
一片死寂中，只有遗迹核心运转时低沉的嗡鸣。
忽然，一阵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从上方传来。
沈砚星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瞬间从刚才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揭露中挣脱出来，进入了绝对的警戒状态。他一把拉住灵汐月冰凉（尽管是光凝态，但他就是感觉到了那种冰凉）的手腕，将她扯向旁边一块巨大的、断裂的仪式石碑后方。
“有人来了。”他压低了声音，气息喷在灵汐月光洁的耳廓旁。
灵汐月瞬间收束了所有外溢的情绪波动，光魄稳定下来，重新变得清冷而内敛。她顺着沈砚星示意的方向，将感知如同水银般无声无息地蔓延出去。
遗迹上层的破损穹顶处，几道模糊的身影在弥漫的尘埃能量中若隐若现。他们动作极快，悄无声息，如同鬼魅，显然训练有素，并且刻意隐藏了行迹。
“不是科学院的人，也不是色界的净化光使。”灵汐月的声音直接传入沈砚星脑海，带着冰冷的确认，“能量特征很杂……有欲界黑市雇佣兵惯用的‘裂变推进器’残留波动，还有……一种被刻意伪装过的，类似‘掠光者’的野蛮灵能痕迹。”
沈砚星眼神一沉。掠光者？那些在色界光之荒野里，如同鬣狗般掠夺纯净光魄的野蛮部落？他们怎么会和欲界黑市的亡命徒搅在一起？还偏偏出现在这个刚刚完成逆熵仪式、本该绝对隐秘的遗迹核心？
巧合？他根本不信。
“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砚星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我们解决了噬姻兽和仪式危机，有人就迫不及待想来摘桃子了……或者，是想来看看我们这对‘救世主’，在经历了大战和所谓的‘逆熵盟约’后，还剩下多少力气。”
他目光扫过灵汐月。她光晕稳定，但之前为了启动仪式，消耗绝对巨大。他自己也是强弩之末，精神力近乎枯竭，身体多处暗伤都在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那几道身影似乎确认了下层没有明显的危险，开始如同壁虎般沿着穹顶残破的结构，迅速向下滑落。他们穿着灰暗的、能够一定程度吸收能量探测的匿踪服，动作矫健，配合默契，手中持有的武器闪烁着不祥的幽光，显然是特制的、针对高能量个体或遗迹造物的型号。
不能硬拼！
沈砚星大脑飞速运转，目光如电般扫过周围的环境。断裂的石柱，倾颓的祭坛，能量过载后留下结晶的地面，还有身后那虽然激活但似乎进入某种稳定运行状态、不再散发强烈波动的仪式核心……
“左边，第三根石柱后面，有一条能量乱流形成的隐蔽通道，我之前用罗盘残骸探测过，应该能暂时屏蔽追踪。”沈砚星语速极快，拉着灵汐月就要动身。
“不行。”灵汐月却反手拉住他，指向另一个方向，“那条乱流通道极不稳定，强行穿行，引发的能量涟漪会立刻暴露我们的位置。跟我来，右侧那片结晶簇后面，有这座遗迹原本的维护甬道入口，虽然狭窄，但更安全。”
两人的意见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分歧。并非不信任，而是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基于不同认知体系做出的本能判断。
沈砚星相信数据和逻辑推演，他残破的罗盘计算结果显示，乱流通道是目前最优解。
灵汐月依赖的是对能量本质的敏锐感知和对古老遗迹结构的直觉理解，她认为维护甬道风险更低。
时间不等人！上方的身影已经落地，呈扇形散开，警惕地朝着核心区域搜索过来。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弥漫在空气中。
沈砚星看向灵汐月，她也正看着他。那双光魄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震惊和彷徨，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在危局中沉淀下来的信任与决断。
没有时间争论了！
“信你！”沈砚星毫不犹豫，立刻放弃了自己的方案。
两人身影如同鬼魅，借着废墟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向右侧那片巨大的、折射着迷离光彩的能量结晶簇。灵汐月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光线，在结晶簇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轻轻一点。
“咔哒”一声轻响，一块看似与地面浑然一体的石板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暗洞口。一股带着陈腐气息和微弱能量流的风从洞口吹出。
“快！”灵汐月率先侧身而入。
沈砚星紧随其后，在身体完全没入黑暗前，他回头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搜索小队中，一个看似头领的人，正好抬手似乎在调整面罩。就在那一瞬间，沈砚星清晰地看到，那人抬起的手腕内侧，靠近脉门的地方，烙印着一个诡异的、如同扭曲枝丫又像是某种抽象符文的——暗红色疤痕！
这个疤痕……他见过！
不是在别处，正是在蛮荒星尘泥镇的黑市里，那个贩卖所谓“古神遗物”（实为色界垃圾）、并且引来了噬姻兽的摊主手臂上！当时混乱中，那摊主衣袖翻起，他惊鸿一瞥，印象极深！
噬姻兽……掠光者能量痕迹……黑市雇佣兵……还有这个诡异的疤痕！
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似乎在这一刻，猛地串联了起来！
“怎么了？”洞内传来灵汐月压低的声音。
沈砚星猛地收回目光，迅速滑入甬道，那块石板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都隔绝开来，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黑暗和死寂。
他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剧烈的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对着前方灵汐月模糊的光影轮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可能……知道这些袭击者，和之前噬姻兽的出现，背后是谁在搞鬼了。”
“那个疤痕……”
黑暗里，灵汐月的光晕微微亮了一下，映出她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条。